47智取
了空却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似得,笑道:“贫僧本来奉主持钧旨,在那寺中修行,苦思丹阳事败的过失。没想到主持不念旧恶,让某出来戴罪立功,来这里相助了尘师兄一把。贫僧虽然无能,但护卫佛法乃释门中人之责,纵然在下无拳无勇,也要尽自己一分绵延之力。”那了空前面几乎还言笑晏晏,最后几句却是大义凌然,让人心折。
帐中众军官这才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什么兵变,不过是远在杭州的主持了凡看了尘执掌兵权,怕他趁机坐大,又在玩拉一个打一个的政治平衡游戏了,不过这次了凡支持的不是了尘,而是原先那个锋芒毕露的了空,既然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内斗,和大家就没什么干系了,军官们互相交换着颜色,都准备看一场好戏。
玄寂背上身后那个硬物又向前捅了一下,额头上顿时一阵冒汗,赶紧劝说道:“了尘师兄,这世间事都不过是虚幻,唯有苦心修行,跳出轮回才是根本,你又何必执着呢?”说道最后一句,声音恳切之极,下面的军官们听了都暗自痛骂玄寂这老滑头,平日里都以了尘马是瞻,也不知了空许了你什么好处,一下子就跳到了空一边,当真无耻之极。却不知玄寂身后便站着徐二,只要一言不合对方的心意,只怕立刻便是利刃穿心的下场。
了尘脸上已是气的紫,额头上的几根青筋跳动不停,只是一言不,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身后的淮南将士也不敢逼得太紧,免得露了痕迹,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下面几名了尘的心腹想要鼓噪起来,却看到其他大部分人都默不作声,喊了几声也不敢说什么了。了空见下面渐渐静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张白麻纸来,递与了尘,笑道:“这便是贫僧的告身文书,上面还有主持的亲笔签名还有印信,请师兄查看。”
了尘随手接过白麻纸,眼中便是一张伪造的文书,无论笔迹印信都制作的十分逼真,他久闻师弟了空文武双全,连书法制印都颇精专,没想到竟一精如斯。他正想将手中书信掷在地上,大声喊破骗局,可又想起刻薄寡恩的主持,眼前又映过自己还未成人的幼弟的面容,心头的勇气和决心顿时荡然无存。颓然低头说道:“这营中事情便请师弟费心了。”说罢便将腰间兵符印信取出,交给了空,起身走到下,让出座给了空。
了空也不谦让,收起印信兵符,便走到上座。脸上已无方才谦和的笑容,满是肃杀之气。“奉主持佛旨,贫僧统领这枫林渡这五百僧兵,此时淮南贼兵临西陵,一旦让其渡江,不但江南诸多名刹将遭兵火荼毒,数十万百姓只怕也无有生路。吾辈沙门身上衣,口中食皆来自百姓供奉,此时正是舍身求法的时候。”
下面众僧基本都是江南本地人,听了了空这番话,同仇敌忾之情溢于言表,了空看到下面众人的神情,满意的点了点头:“十天前,顾全武顾将军领武勇都精兵南下,西陵空虚,所以我辈僧兵离开本寺支援,护江便是护寺,浙东安即是寺庙安,吾奉主持钧命,接任此处,定当将这枫林渡口防卫的如同铁石一般。”说到这里,了空便开始调换人员,将帐中军官中先前出言鼓噪的那几名了尘心腹换回杭州,换上自己带来的淮南将士,他说这些都是武勇都将佐,帐中众人见他任用私人,换掉前任的心腹,虽然急了点,但也是应有之意,否则紧急时刻上下不一,指挥不动,可要误了大事的。那几名替换的人也是一口北方口音,武勇都大半原先都是孙儒的部下,淮南争霸战中孙儒为杨行密所破后,部分溃逃到了浙东,钱缪爱其武勇收编为亲兵,是以众人也没什么怀疑。
待众人走的远了,了空招来徐二,低声吩咐道:“等会你带上两个人,出营到江边选一高处,点火向对岸吕将军那里信号。”徐二点了点头,便带了两人出帐去了。
浙江对岸,吕方营中,正是晚饭时间,士卒们正按照自己所属的行伍聚堆进食。这几天的食物特别丰盛,锅中煮的都是今年的新谷,而且都是硬实的干饭,并非平常的粥。佐餐的也不再是酱菜,而是一碗碗鱼汤。今天甚至碗中大块大块的猪肉和诸内脏。士卒们都猜到大战马上就要临头,营中的蔡卒和随吕方从濠州庄中南下的老卒们如平常一般大口吃喝,不时还那新兵的紧张逗趣。可从丹阳新招来的新兵都或多或少有些紧张,只是机械的把食物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完全不知其味,有的甚至干脆吃不下饭,面前的碗中堆的满满的食物半天都没动一下。
龙十二和陈五正结伴巡视军营,看到前面那堆士卒正埋头吃喝,不是还传来几声哄笑,陈五笑道:“前面的是左厢四都的兵吧,果然不愧是蔡地的好男儿,大战临前而行若无事,这样的兵上了战场才不会怯阵。”
“陈兄弟也是蔡地人吧,这些都是老兵,没什么问题的,陈兄弟是将军心腹,却不知渡河的日子是哪一天呀?可否透露一下。”龙十二笑着问道,吕方如此布置,他估计大战就这两天,因为全营士卒这些天全关在营内,除了准备武器外,连操练都减了许多量,这种情况断然不能持久,千余条青壮汉子,关在这小小营寨内,却无所事事,日子一长必然生乱。
陈五眉头皱了皱,吕方对他也没说渡河的具体时间,但如此回答,却怕龙十二以为自己故意瞒着他,生了芥蒂。正考虑如何回答,却听见不远处指挥使大帐外击鼓声,正是召集将领军议的信号,两人对视,看到对方眼中满是兴奋,便快步往指挥使大帐跑去。
两人进的帐来,只见吕雄,王佛儿两人已经在帐中,罗安琼站在末尾,吕方在上焦急的来回走动,显然已经等的没有耐性了。见二人进的帐来,吕方大声喊道:“你二人怎来的如斯慢,好了好了。”吕方抬手拦住两人谢罪,接着说:“人到齐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军议,仁琼,你快些将具体情况给诸位说明一下。”
罗安琼上前施了一礼,便将对岸的情况细细说明,原来了空定好引枫林渡僧兵头领到归元寺中吃饭的计划后,便让罗安琼偷偷渡过浙江,与吕方约定了空事成后便白日燃烟,夜里举火为号,吕方便遣兵渡江接应。说到最后,罗安琼大声道:“高虞侯说,一旦他进的浙东僧兵营中,控制住了僧兵,便请吕将军赶快渡江接应,枫林渡口除了那些僧兵只剩下五百新兵,并不难对付。不过这欺瞒之事毕竟不能长久,还请将军当机立断,赶快兵。”
吕方点了点头,示意罗安琼退到一旁,便询问帐中其余四人:“情况你们都了解了,你们说说该如何呢?”
吕雄笑着说道:“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我现在知道将军为何一直让我准备船只,砍伐木料竹材了。兵贵神,迟则生变,立刻出兵便是。”
龙十二想了一会儿,问道:“那安都统那边时候知晓,如果只有我们孤军渡江,只怕会成了众矢之的,镇海军围攻之下,未必讨得了好。”
吕方点了点头:“罗安琼一回来,我便去了趟安都统那里,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我们这边事成,大军便随后进击。”吕方看了看帐下众将并没有其他话要说的了,便下令道:“既然如此,你们便下去,晚饭后边开始全军动员,陈五你手下多是江淮子弟,熟悉水性,晚上便由你的右厢兵先渡。龙十二的左厢随后,最后的便是炮队和吕雄的射生团。罗安琼你熟识那边的地形,带二十名我的亲兵与陈五最先去,听明白了吗?”
浙江东岸,枫林渡口旁的一座小山上,江岸在这里凹进去一块,所以水流平缓,只不过河岸陡峭,高处水面三丈多,所以这里只设了个木垒,放了六七个兵把守。徐二焦急的往江面那边眺望,看有没有淮南军的船只,不是看着天上的星星,计算着时间。后面一名士卒走过来禀报:“哨所里那六名镇海兵都了结了,不知尸该如何处理。”
徐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在旁边刨个坑卖了,让六个弟兄换了他们的衣服在那边继续站岗,警醒点,盯着他们大营来的方向,别让露了痕迹。”
身后那人赶紧领命离去,正在此时,远处江面出现一点灯火,仿佛是一条船,徐二赶紧从后面火堆取出一根火把,一连在头顶划了三个圆圈。那灯火仿佛看到信号,渐渐便向这个方向移动过来,走的近了,原来是一艘走舸,这船上两边各有十余条桨,四周有牛皮木板保护,可以载运二十余人,在水面上度如飞,是南方常用的战船,淮南和镇海军双方都有很多。远处走舸已经看清楚岸上火光处徐二的身影,划得更快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近前,岸上的徐二一直担心四周有浙东军埋伏,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仿佛觉得过了一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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