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溪澈坐在马车里，被数百官兵“护送”着一路向都城而去。

虽然是官路，但是因为他隐居的城市十分偏僻，路上竟是少有的荒凉。

车子赶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的夜晚，官兵们正忙着在空地上安营造饭，围着篝火原地休息。

忽然听到一阵凛冽的破空之音由远及近。

紧跟着，周围炸开一片哀嚎声！

“啊——！！”

“有！”

“有刺客！！”

官兵们瞬间应声而起。

紧跟着，十几个墨色身影便如同闪电般骤然出现在人群中，刀剑蜂鸣之声立刻在周围响起。

这……

凌溪澈悄悄看了一眼被暗器杀死的官兵。

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银华”！

明心教的银华！！

慕妄尘这个蠢货！居然敢来和朝廷作对？！

就在他沉思时，一个官兵的尸体毫无预兆的向他飞了过来。

“哐”的一声撞在了马车的车辕上，血花飞溅。

凌溪澈不防，被吓得脸色惨白。

连忙向着车旁的暗影处逃去。

谁知还没来得及藏好，身后就再次传来几声惨叫。

紧跟着，一双大手便猝不及防的捂住了他的口鼻。

温暖的体温侵袭而来，整个身体被人紧紧裹进怀里。

“唔！！”

“嘘……！！”

熟悉的气息环绕在身侧。

凌溪澈一愣，回头向着那黑衣人看去。

昏暗的月色下，那张自己亲手制成的古铜面具反射着冰冷的光……

“！！！”

慕妄尘！！

真的是他！

这个混蛋，居然傻到为了自己去得罪朝廷！

周围的厮杀声愈演愈烈。

官兵们还在黑暗中四处搜寻自己的身影。

凌溪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竟是被慕妄尘扛在肩上一路血红着双眼杀了出去。

数百官兵，被明心教暗卫全部击杀。

然而活着回到明心教总坛的，除了慕妄尘和凌溪澈，也只剩下了暗一和暗三。

其余之人，全部葬身在了这一场大战里。

凌溪澈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待到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慕妄尘的寝殿里。

墙上的铁链已经卸去。

可是那凿穿墙壁的痕迹却依然清晰。

就像自己被撕碎的心。

就算勉强拼起，也永远布满裂痕……

凌溪澈来到窗旁，透过华美的雕花窗棱望向殿外。

才发现

这么久了。

那种痛，那种恨，竟丝毫没有随着时间淡去……

……

极夜殿里。

几名明心教官员正端端正正的跪在慕妄尘面前，虽然不敢公然反抗，可整个大殿中依然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教主三思啊！！”

“教主！！”

“教主，我们不能为了一个人得罪整个朝廷。”

一个年岁较长的官员颤巍巍的叩拜在地，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还望教主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一意孤行，惹祸上身，毁了整个明心教啊……”

话落，整个大殿便响起了一片哀求之声。

慕妄尘静静看着下方众人，本就阴冷无比的眸子里越发幽暗了几分。

“三长老。”

他冷冷的向着其中一人望去，一字一顿的沉声道，

“开库，放银。”

男人一愣。

骤然抬起头来，满脸不可思议的追问道：

“教主的意思是？？”

“从今天开始，解散明心教。”

慕妄尘冷冽的目光将在场之人挨个环视了一圈，

“愿意离开的，自己去领盘缠，值钱的物件也可以带走。”

“愿意陪着我打上最后一场的，就留下来。”

“本教主只给你们三天遣散时间，其余之人随我去做迎敌准备！”

话落，便站起身，一甩衣袖冷冷离去。

鸦雀无声的大殿里，只剩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官员们面面相觑。

……

接下来的日子，明心教中陷入一片混乱。

无数教众领了银子，抱着值钱之物逃离了明心教总坛。

也有一些誓死跟随慕妄尘的手下，在和他一起准备着迎接朝廷铁骑的践踏。

三日之后，教中安静了不少。

凌溪澈几次逃跑未果，也只得认命般的等着和慕妄尘同归于尽。

死就死吧。

他躺在榻间，目不转睛的望着床帐。

若不是自己贪生怕死。

早在两年之前他就应该杀了那个男人，然后再饮剑自尽了。

如今多活了这么久。

也不过是回到早就该走的老路上罢了……

忽然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厚重的鎏金殿门被人从外侧推开。

慕妄尘提着一个食盒走到榻边。

他身穿锦袍，头戴金冠，脸上还覆着自己给他的那张半脸面具。

俨然是一副刚刚处理完政务的威严模样。

凌溪澈漠然的看了看他，没有理睬。

那人也习以为常的没有多言，只是一样一样的把饭菜放到桌上，故作轻松道：

“老皇帝把巡察司直接交到了甯亲王手里，还以剿匪为名给了他十万兵马，大概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查到这里了。”

“呵，那甯亲王为了他的狗命，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果然……

他们不抓到自己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凌溪澈垂放在身边的手指紧紧蜷起，忽然抬起头，对着慕妄尘冷声道：

“放我走吧。”

“不要因为我搭进去更多人命了，我不配。”

慕妄尘却扫了他一眼，嗤笑道：

“放心，你不会死的。”

“明心教已经被我遣散了，等他们来的时候，这里只剩下一个空壳。”

随后又不放心的嘱咐道：

“现在这段时间，巡察司还在为甯亲王做事，你哪里都不要去。”

“等可以离开的时候，我自会送你走……”

他低下头。

默默给凌溪澈盛好饭，连同一双筷子摆在桌对面。

只是不知为何，那语气却骤然低沉了几分。

微微颤抖的手指被他藏进了衣袖间：

“如果……我死了……”

“你不要难过。”

“这条命，是我慕妄尘心甘情愿赔给你的……”

凌溪澈眼神一滞。

随后冷冷的偏开头去。

他没有说话。

心底却像是从针板上滚了一圈，细细密密的疼着。

他不知道慕妄尘究竟要做些什么。

只是，面对着代表皇权的巡察司，和那训练有素的十万铁骑。

除了送死，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凌溪澈遥望着天空，自嘲的扬了扬嘴角。

此刻，虽然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可他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一片无边无际，没有希望，也永远没有救赎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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