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你个老唐，你就知道逗我！”陈静挥着拳头作势欲打，老唐笑着跑开了。

回到宅子，陈静看到韩勇的房间还亮着灯，便过去敲了敲门。

“勇子哥，你还没睡呢？”

“没睡，进来吧，小静。”

陈静进了门，韩勇对她笑着说：“怎么样，和同志们一起聊天，很愉快吧？”

陈静说：“勇子哥，真的谢谢你。我知道，吴政委那边肯定是你做了工作的。”

“小事一桩。再说，我当初打潘善，本来也是为了你嘛。别忘了，你可是我拿500条命换来的，别打算跑了。”

“我听老唐说了，吴政委派我到护村队做思想工作，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那好，你早点睡去吧，贞儿和心雨都已经睡下了。”

“心雨开心吗？”

“挺开心的，上海姑娘，没到过山里，看什么都新鲜。我从村子猎户那里买了一只穿山甲招待她，可把她稀罕坏了。”韩勇兴致勃勃地说。

“勇子哥……”陈静犹豫地说，“你对心雨，还有贞儿，还有……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韩勇挠了挠头，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你知道，我这个人在感情方面是个白痴，情商为零。我觉得你们都挺可爱的，所以就分不清楚更喜欢谁了。”

陈静幽幽地说：“我们红军，是不允许一夫多妻的。所以……”

“我也不赞成一夫多妻。”韩勇连忙声明道，“你看，现在你们三个人都很好，我也不知道该选谁了。要不，小静，你帮我选吧。”

“呸，这能帮吗？”陈静红着脸说，少顷，她用缓慢的语速认认真真地说道：“反正，你不用考虑我。革命没有成功，我不考虑个人的事情。贞儿和心雨之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选择贞儿吧，她单纯，也会体贴人。心雨热情奔放，而且她家里也很有势力，但我觉得你的势力也很大了，不必为了讨杜老板的欢心而选择心雨吧？”

韩勇走上前拉着陈静的手，说：“革命成功，还需要很多年的时间，你真的就不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陈静任凭自己的手被韩勇拉着，用心感受着韩勇手心的温暖，轻轻地说：“我已经发过誓言的，愿意为革命牺牲一切，个人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韩勇叹了口气，红军前辈，对于革命真是够虔诚的，这么一个18岁的姑娘，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他把陈静的手在自己手里捂了好一会，说：“革命归革命，感情归感情，两件事不矛盾。不过，现在还早，咱们先不讨论这件事吧。现在，你、我，加上贞儿，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生活。过几年，我们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天很晚了，你又喝了酒，先去睡觉吧。”

陈静温柔地对韩勇笑了一下，把手从韩勇的手中抽出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想起了一事，对韩勇说：“对了，勇子哥，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咱们的金矿，是不是已经走露了风声？我们今天回来的时候，路过版石镇，在那里看到十几个外乡人，他们支着三角架，好像在测什么东西。心雨问了他们一句，他们说是地质队的，在找矿呢。”

韩勇一皱眉头：“找矿的？他们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我总觉得他们领头的那个人不太对劲，哪不对劲，我到现在也没有想起来。”

韩勇问：“他们的口音是哪个地方的？”

“口音？”陈静思索着，“他们没有口音啊，他们说的是国语。……嗯，他们的国语说得很标准，就是有点不太流利，很生硬的样子，像是……对了，就像是日本话那样。”陈静在上海呆了这一年，也曾见过不少日本人了，日语的发音习惯与中文不太一样，语速更快，音调有很明显的强弱变化，像打字机一样，这是很难掩饰住的。

韩勇眼睛里一道寒光闪过：“他们是日本人？”

“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就是觉得他们的长相不对劲的。矮个子，脸上胖胖的，还有，罗圈腿……”陈静被韩勇一句话点醒了，没错，她们今天遇到的这伙人，长相真的很像是日本人，他们招牌式的罗圈腿是瞒不过人的。

“日本人的地质队？”韩勇快速地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资料，并且迅速地找到了目标：“不对，他们不是地质队，他们是测绘队。他们是为日军绘制作战地图的。”

在历史上，日本在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之前，曾投入过很大的力量绘制中国内地的作战地图，其详细程度远远超过了中国政府自己绘制的地图。相传国军的将领在打仗时都愿意使用缴获来的日军地图，而不愿意使用自己的地图。

“绘制地图？”陈静恍然大悟，“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是绘制地图呢？这么说，日本人真的打算发动全面战争了？他们是在提前侦察我们的地形了？”

“没错！”韩勇说，“小静，你再回忆一下，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我们必须追上他们，把他们干掉。否则，未来一旦开战，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我们太吃亏了。”

“方向？”陈静摇摇头，“我们当时没有细想，所以也没特别注意。当时他们正在进行测量，我们也看不出他们会朝哪个方向去。”

“快，通知老朱和于明和向大成他们过来开会！”

韩勇没有耽搁，马上喊来一位警卫，让他通知张廷，朱良清等人到团部开会。几名团营连级干部都成了家，这会已经是深夜了，大家在家里睡得正香呢。听到韩勇通知大家召开紧急会议，干部们一个个拎起手枪套一路小跑地到团部来了。

“队长，出什么事了？”陆双勇一进门就问，“是不是国军又来进剿了？”

“目前还没有，等大家到齐了再说吧。”韩勇说。

不一会，大家都到齐了，韩勇把陈静看到的事情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朱良清第一个表示了认同：“我觉得，队长的判断完全正确。在东北的时候，日本人就是先进行了长达两年的测绘，把东北的地形和我们的兵力布置摸了个一清二楚，所以一开战，他们就占尽了便宜。”

“这么说，鬼子已经打算开战了？好啊，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苏晓峰问道，他曾在上海与日军两次交手，现在感觉十分良好。

向大成说：“无论如何，这支测绘队必须消灭掉，他们愿意去测别的地方，我们管不了。但乌岭这方圆百里的地界，不能让他们测。”

“可是，陈静她们碰到鬼子的测绘队是在今天上午，现在已经深夜了，谁知道他们走到哪去了呢？”陆双勇说。

王成沉吟了一会，说：“事不宜迟，我们必须马上去找到他们。我马上发动我的情报网，越快越好。”

朱良清看着地图说：“版石镇是在朱山镇的正东方向，和我们相距80公里，如果按照正常人的走路速度，大约需要10个小时能够走到。作为训练有素的野外工作人员来说，五个小时就可以走到了。不过，他们既然一路在进行测量，那么速度应当会慢得多。袁静，你们遇到他们，是在几点钟？”

“上午10点。”陈静说，做了一年多的情报工作，她现在早已养成了记录一切信息的习惯。

“10点。”朱良清说，“我判断，他们应当在天黑之前结束工作，然后找地方宿营。现在天黑得早，大约下午6点就难以再进行测量工作了。这意味着在遇到陈静他们之后，这群日本人最多还能工作8个小时。按每小时前进不超过3公里计算，我觉得大成派的人应当以版石镇周围25公里左右的范围进行搜索为宜。”

向大成点点头：“还是老朱有本事，你这一句话，可省得我的人跑断腿了。

侦察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王成马上返回独立团的营地，叫醒了几十名负责情报工作的士兵，让他们星夜出山去搜集情报，务必了解清楚日本测绘队的去向。现在独立团已经装备了自行车，士兵们骑着车，分头奔赴版石镇周围25公里范围内的各村镇，找独立团的线人了解情况。

韩勇要求向大成在粤省范围内开始查找测绘的测绘队，要求一个不落的全部抓回，并且要求把情报站放到粤省的每一个城市，要是给抓了就发电报回来，韩勇去找陈济棠。

韩勇到电报房让发报员给金矿发了一份电报，把发现日本测绘队的事情进行了通报。金矿有一个班的士兵在担任保卫工作，并建有坚固的碉堡，要对付十几名日本人应当是足够的。更何况，这支日本测绘队的宗旨并不是打仗，所以骚扰金矿的可能性不大。韩勇给金矿发通知，也是考虑到有备无患的目的。

朱泾村本身的安全就更不在话下了，经过两年多的经营，朱泾村的防御体系已经初具规模了，明哨和暗哨相互配合，关键地点都建有火力点，别说十几个人，就是一支联队一级规模的部队，要打进朱泾村也得颇费一些气力才行。不过，即使如此，陆双勇还是交代了哨兵要加强警戒，以免一时疏忽造成损失。

第二天一早，两名情报人员风尘仆仆地回来，扔下自行车就直奔团部的营部。韩勇等人正在等着他们的消息呢，一见他们回来，苏晓峰就着急地问：“怎么样，有消息没有。”

两名情报人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陈静连忙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别急别急，也不在乎这几分钟，你们先喘口气，喝口水。”

情报员蒋勇接过水，向陈静做了一个感谢的手势，然后咕嘟咕嘟地把水喝下去，喘了口气，说：“我和彭虎去的是红沙镇，找到了开饭馆的李老板。他说昨天傍晚时分，的确有十几个外乡人到过红沙镇，还在他店里买了一些吃的东西。不过，他们没有在镇上住宿，不知道住在什么地方。”

朱良清在地图上找到了红沙镇，问蒋方勇说：“李老板说他见到日本人是什么时候？”

蒋勇答道：“晚上7点左右。”

朱良清量了一下距离，说：“从版石镇到红沙镇，正好是25公里路程，看来我昨天计算的结果没错。这群鬼子是一直向西北方向走的，平均一小时走3公里，沿途进行测量。不过，我判断，他们应当来不及完成这25公里范围内的全部测量工作，所以他们肯定是因为天黑了，所以先赶到红沙镇宿营，然后再以红沙镇为中心，对周围地区进行测量。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现在应当就在红沙镇周围。”

“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了他们。”苏晓峰掏出手枪杀气腾腾地说。现在独立团的干部每人腰里都别着一支1911式手枪，底气足得很。

韩勇喊住了他：“晓峰，先不急，我们讨论一下作战计划再说。”

“老朱说说吧。”陆双勇对朱良清说。

朱良清正要开口，韩勇摆了摆手，拦住了他，然后笑咪咪地对其他人说：“咱们练了这么久的战术配合，也该有点效果了。这回你们几个先说，让老许来点评。”

陆双勇等人面面相觑，朱良清则呵呵一笑，离开地图，找了个凳子坐下了。

“双勇先说吧。”苏晓峰这回有点怯了，连忙把陆双勇推到前面。

“没什么可说的吧？就十几个鬼子，我们带一个排去，呼拉一围，一阵排枪就解决问题了。”陆双勇说。

王成摇摇头：“老朱说过，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果光去一个排，人数只有他们的三倍，攻都不合适，更何况说围呢？如果打一阵排枪，能打死几个，但其他的说不定就跑掉了呢。”

“那就去两个排，干脆，我带一个连去，这总能够把他们给围上了吧，四面一起开火，看他们往哪跑。”苏晓峰大大咧咧地说。

“太浪费了吧？”向大成嘀咕道，“去那么多人，多费钱。”

陈静在一旁插话说：“你们光想着打了，万一他们不是日本人，而是真正的地质队，怎么办？”

这番话一说出来，几个人都晕了。苏晓峰挠着头说：“这就不好办了。总不能问清楚了再打吧？要不，先围起来，然后喊缴枪不杀。”

韩勇看看朱良清，说：“老朱，你点评一下吧，看看大家的想法怎么样。”

朱良清笑着说：“我可不敢点评，队长，我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吧。”

韩勇说：“不管是这一次还是未来的作战，我们有一个原则是要注意的，那就是要尽量地减少伤亡。这一次，我们是优势兵力，敌人只是一支准作战部队，甚至于是否带着武器都不得而知。所以，我要求，我们必须做到零伤亡。”

朱良清点头说：“队长说的这个原则很重要，虽说打仗肯定会有伤亡的，但尽量避免伤亡，是指挥员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第二，小静说得对，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日本人，所以贸然地用排枪进行射杀，会有一定的风险。我希望最好能够把他们全部活捉，这样无论他们是不是日本人，我们都有周旋的余地了。还有，这些人可都是技术人才，如果能够抓来为我所用，岂不是很好的事情？”

“用日本人？”苏晓峰大摇其头，“他们怎么可能听你的，干脆像在上海一样，查明身份就直接干掉得了。”

“在上海是没办法，我们没有根据地，把日军俘虏留在手上是一个麻烦。现在这里是朱泾村，是咱们自己的家，收拾几个日本人还不容易？”韩勇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我们可以搞一个梦工厂，玩一把老男人养成嘛。”

“什么叫老男人养成？”袁静不解地问。

“去去，这事情儿童不宜。”韩勇连忙掩饰道。

朱良清说：“队长的这个想法，的确不错。大家讨论一下，看看如何才能在零伤亡的条件下把这股敌人全部活捉。”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陈静说，“过去我们红军就经常用这一招。我们可以派一些士兵，假扮成农民，接近敌人，然后进行抓捕。如果组织得好，可以做到兵不血刃。”

“这个办法我们在上海救杜老板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了。”苏晓峰说，“办法是不错，但如果一下子去十几个人，接近敌人，他们肯定会有防备的。而如果人太少，一下子不能控制住敌人，又容易造成伤亡。”

韩勇听着他们俩的讨论，觉得脑子里懵懵懂懂地有个什么主意，一时又想不起来。陈静在一旁见他两眼发直的样子，便倒了杯水递给他，说：“勇子哥，喝口水再想吧。”

韩勇接过水正想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有主意了，古人早就想出过这样的办法了，咱有五千年的文化，还愁玩不死这帮倭人？”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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