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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旧时梦


安乐居庭院。

安行洲搓着手,焦躁地在廊下来回踱步,不久,弘元寺了无主持手捻佛珠,从卧房缓步而出。

“大师,阿妧怎么样了?”

“回国公爷,县主并未伤到根本,照着药王的方子,好生调养,不出三月,县主便可恢复如初。”

“那就好,那就好。”

他不是不相信药王,只不过药王是卿流景的人,是以天不亮,他就客客气气把人请出了安家。

“大师,不如随我去前面小坐片刻,我请大师喝杯茶?”

“阿弥陀佛,国公爷好意老衲心领了,只寺中另有许多事,老衲不便多打搅。”

“那我送大师。”

“有劳。”

安行洲一路把了无大师送出宅门。

他刚要转身,却见崔家新妇,顾家长房嫡女顾宓娘抱着微凸的肚子,冲下马车,跪到他身前:

“姨父,求您救救顾家。”

安行洲眉目转沉。

因嘉娘之故,他一向视顾家人为至亲,哪怕阿妧明里暗里表示,顾家待她并非真心,他却不肯信。

可后来发生的许多事,真真是叫他寒心之极,是以顾浥尘随崔郁晟到苦白时,他才懒得打理。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顾浥尘来苦白,竟是来要三万铁蹄军性命!

“回去吧,本帅救不了顾家。”

顾宓娘怎能回去?!

如今,顾家被都城军团团围住,顾浥尘被关进冷山死牢,她在崔家偷听到,若陛下非要追究苦白事,那崔家就要推顾家抵罪。

若是如此,她焉能有活路?!

顾宓娘扑到安行洲脚边,痛哭流涕地哀求:“姨父,求求您,若连您都不管顾家死活,顾家必死。”

安行洲摇摇头,转身而走。

“富成,关门。”

“是。”

门将被关上时,顾宓娘抱着肚子,发出一声惨叫,一缕鲜血,自她身下缓缓淌出,富成大惊:

“国公爷,宓娘她——”

“关门。”

对顾家,他已仁至义尽,若非他一再姑息和纵容,他的阿妧不必遭这许多罪,如果他还敢怜惜顾家,来日去了地府,又该以何颜面去见嘉娘?

想到这里,安行洲脚下生风,急奔安乐居。

虽了无说阿妧无事,可只要她还没有醒,他总归不敢放心。

而此时的清妧,横卧在榻上,正在做一场旧梦。

梦中,阳光明媚,浅草疯长,小小的清妧骑在安行洲的肩上,指着不远处的一只彩蝶,欢快地大喊:

“驾——”

安行洲笑而提步,冲进风里。

父女两一路欢声笑语,出了城门,来到景春河边。

霜露未退,染得河堤像是覆了一层雪。

“阿妧,看见了吗?鹧鸪在飞!”

“才没有。”清妧气嘟嘟地鼓起嘴,“阿爹,鹧鸪那般肥,怎可能飞得起来?再说,我看够鹧鸪飞了!”

“那阿妧想做什么?”

“钓鱼!”

“好,那阿爹带阿妧钓鱼去!”

安行洲雇来一只小舟,遣走撑船人,自己抱着清妧,提着船蒿,登上小舟。

舟漂进河,安行洲在船头费劲地撑桨,清妧坐在船身,努力地俯身捞水。

“阿妧,小心些,莫要跌出去。”

“才不会!”清妧闻言,非但没听劝,反把手探得更下,“有阿爹在,哪怕是碰上水鬼,我也不怕!”

安行洲失笑。

景春河哪里来的水鬼,也不知道谁在吓阿妧?

正此时,清妧惨叫:“啊——阿爹,救我,有水鬼——”

安行洲慌忙丢开船蒿,冲过去救女儿。

然,水中揪住清妧的那道力异乎寻常的强大,安行洲费了极大的力,才把女儿拽出来。

一同被拽出来的,还有那个水鬼。

“二殿下,怎么是您?!”

清妧猛地睁开眼。

候在床榻边的微雨急忙扭头,朝外大叫:“卢嬷嬷,澜娘子,流萤,浅雨,浓雨,县主醒了——”

须臾,人全冲到榻边。

卢嬷嬷率先扑到榻边,抬袖抹泪:“县主,您可算醒了。”

清妧勾唇,气息微弱地答:“我不是县主了……”

“是,您不是县主了。”卢嬷嬷笑,转头对浓雨说,“快去禀告国公爷,县主醒了。”

“是。”

院外小道上,安行洲得了清妧醒过来的消息,正欲提步,飞进安乐居,却听身后安十一急急冲过来:

“国公爷,不好了——”

“轻些,莫要吓到阿妧!”

“是。”安十一急收敛声色,“国公爷,陛下驾崩,留下一道遗诏,命三殿下继位,今日早朝,三殿下已在朝上,接受了百官朝拜!”

“……”安行洲登时大怒,却竭力压制怒火,沉声问,“二殿下呢?此事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回国公爷,新帝能顺利登基,全靠王爷帮忙。”

“——”安行洲拔出腰间长剑,劈断身侧的一棵树。

他就不该相信卿流景!

“你去前面候着,等我探过阿妧,立刻进宫。”

“是。”

未几,安行洲挂着一丝笑容,走进清妧香闺,一众奴婢见他进门,皆乖觉地退到门外。

“阿妧,醒了?”

“叫阿爹担心了。”

安行洲故作生气的皱起脸:“这叫什么话?!阿爹为你担心,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再说,若非阿爹没有护好你,你也不会——

是阿爹没用。”

“阿爹!”清妧也故作生气的皱起脸,“若你这样,我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阿爹不说了,以后有阿爹在,再不会有人能伤阿妧分毫!”

“恩。”

“你才醒,得将养,阿爹让人炖了参汤,你一会儿喝完。”

“好。”

“阿爹还有事,晚些时候,再来看阿妧。”

说完,安行洲替清妧掖了掖杯子,起身离开,他跨过门槛时,手不自觉地按上腰间,似是要拔剑。

见此,清妧犹疑地眯起眼,因为,她在阿爹的背影里,看见了杀气。

不对,将才卢嬷嬷还说,阿爹自昨夜起,一直守在安乐居,如今,她将将醒过来,他却着急离开?

清妧急忙掀开被褥,翻身下榻。

卢嬷嬷等人一见,慌忙拦住清妧:“县主,您身体未好,了无主持特意嘱咐,说至少三日,您不能下榻。”

“让开。”

“可——”

清妧横眉:“卢嬷嬷,我什么脾性,你难道忘了?”

“婢子不敢。”

众人只得退开,清妧忍着伤口将要被撕裂的痛楚,快步冲出卧房:“阿爹,留步——”

“阿妧,你不能下榻,快回——”

“阿爹,你要去哪里?”

“咳——”安行洲垂眸,藏住眼底闪过的一丝不自在,“新帝登基,阿爹总是要去宫里看看的。”

“芳君登基了?”

安行洲望天:“今天天气不错。”

大雪漫天,天气哪里不错了?!

“难道登基的是卿云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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