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第一天上班，没好意思直接去找王燕，这会儿遇到了就赶紧拉着她说：“燕儿！给你这个！”

秀秀拿出了一个小收音机，她今天一直随身携带着，就希望能偶遇到王燕。

王燕脸色很不好，但面对秀秀的时候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为啥给我这个！”她问。

秀秀说：“你不回家，我怕你晚上一个人太孤独了，宿舍毕竟住着让人不放心，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咱俩上下班结伴方便！”

王燕的笑显得有点单薄：“我就是得适应一段时间，等过了心里那个坎儿，还得回家的！”

“你能想开就行！”秀秀看得出她的强颜，便心疼又怜惜地贴上去说：“让我抱抱你吧！”

两人轻轻拥抱着，秀秀嗅了嗅，说：“诶？你还挺香！”

“好几天没洗澡了，昨天洗了一次，我不是带你来过嘛！”王燕说着，冲大平房指了指。

大平房有好几间，其中有两间门上写着“男浴室”“女浴室”，秀秀想起来王燕带她来洗过澡。

以前一毛钱洗一次，这两年涨到两毛了，太贵了！

近一年经济发展越来越好，人们也更注重个人卫生，北坡火车站那边开了家旅馆，顺便就开设了公共澡堂。

一开始是六分钱洗一次，现在一毛三洗一次，生意挺好，近半年秀秀都是和大家去火车站那边洗澡。

不过现在秀秀成了镇里职工，可以在这两分钱洗一次，一

次可以带一个家属使用职工价位，倒是更便宜了。

秀秀拍了拍王燕的脸，有点严肃地说：“你一个人住，弄这么香干什么，危险！”  

现在倒也不是很讲究避讳丧期的事情，秀秀就是很担心王燕一个人的安全。

王燕还没结婚，大有叔给物色了好多相亲对象，王燕都没看上，她现在已经坐到会计主管位置了，职务厉害了，积极响应晚婚晚育的号召，其实是她的心气更高了。

“知道了！”王燕把收音机放进兜里说：“下班来我宿舍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下班时间一般是五点，但文职工作目前管理没那么严格，四点就走也是常事，四点的时候办公室三个人都走了，秀秀作为新人，没敢离开，就势去了王燕的宿舍。

宿舍在镇政府大院的左边，是个三层的小筒子楼，里面按楼层公用卫生间，住人的房间只有几平米大，一桌一椅一床。

秀秀坐在床边对王燕说：“燕儿，咱还是回家吧！我怎么看着这儿这么不安全！”

“嗯！我住几天就回去！”王燕一边拉开抽屉一边说：“其实回去家里也就我一个人，现在对我来说哪都不安全了！”

秀秀劝解着说：“你来我家住，或者我和蛋蛋搬去你家住！大有叔帮我办调动的时候嘱咐过我了，要和你多帮扶，你别和我见外。”

王燕扭头看了看她，一提及王大有，眼眶忍不住晕红了。

秀秀赶紧拉着

她的手岔开话题：“你正好帮我捎带手照看蛋蛋，互相帮助嘛，咱俩搭伙过日子吧！”

“我倒是想跟你搭伙过……”王燕眨了眨眼睛，将一份纸张递给秀秀：“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秀秀并没有很在意，随意地接过来打开看，这一看，脸色立即变了。

那是两张盖了大队公章的宅基地地契，是80年后新的样式规格，地契上所有人的名字分别写的是张青花和冯秀秀，宅基地的位置正是张建成家的老宅所在地。

他真的言出必行，给姐姐把地契都转好了，可另一张上写着冯秀秀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秀秀的手颤抖着，对王燕问道。

王燕靠在椅背上，挺认真地看着秀秀，说：“这是建成哥托我爸办的，办好了就一直放在我爸这，要不是收拾我爸遗物我都给忘了！”

“这个宅子建成哥转到你名下了，他和我爸商量的时候我在场，你和青花姐一人一个宅子，他知道你俩肯定都不要，就让我爸直接盖了章把地契先办好！”

“建成哥太忙了，我爸也忙，办好后一直说交给他，老是对不上机会，再加上建成哥好像并不着急……”王燕说到这，声音有些哽咽。

她看着秀秀手中那份地契，眼眶红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又开始有点嫉妒秀秀了，她喃喃着说：“秀秀……他对你可真好……绝无仅有的好……”

秀秀听得心都颤

了，手抖得也很厉害，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是半不出话来。

王燕也很久没说话，她在消化心中那份嫉妒，回想到父亲曾经对她的开解，又想到秀秀和张建成经过的那些事情，这才缓过来。

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抗住张建成家里那些沉痛的过往，既然没有那个能力，自然也就不再有那份奢望了。

王燕重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这还有他手写的宅基地转让声明！按理说人手一份，村委会也留一份做档案，建成哥和你是婚姻关系，和青花姐是直系亲属，手续上很好办！”

秀秀接过那张声明，是张建成手写的俊逸笔体，现在她对他的字迹已经认得很清楚了，她用拇指抚过他落款的名字，眼泪哗地就掉出来。

王燕赶紧抢了那几张纸回去：“哎！这东西是凭证，可不能沾了水，看你那眼泪都流成河了！你可别哭了，建成哥要是知道我把这给了你，指不定会不高兴呢！”

秀秀几乎要嚎啕了，她赶紧用手捂着脸，镇定了好半天，那眼泪就是流呀，擦都擦不完。

王燕赶紧找毛巾给她捂脸上，坐在她对面看她一直哭，等秀秀抽泣不难么严重了，王燕低沉地说：

“秀秀，我爸走了没两天，我就觉得天都要塌了，要是身边有个人在，最好是个男人，我都觉得日子没那么难捱！你说你生生把一个好男人逼得两年都没办成婚事，你

图啥呀！”

“燕儿……”秀秀用毛巾擦着眼泪，抽泣着说：

“身边有个人当然好……但咱们女人也不能太期望好男人的照拂……还是要自立的……你看这宅子……他想给你就给你……要是不想给你呢……”

王燕张了张嘴，把毛巾从秀秀手里抢过来，挺不忿地说：“你手里拿着人家建成哥给的宅基地，能说出这话来，也不怕天打雷劈！”

秀秀抽泣地喷出了一个鼻涕泡，赶紧捂着嘴起身：“我去找小刘帮我给家里捎个话，今晚我跟你这挤挤，不回去了！”

“别！蛋蛋该闹了！你也不用因为这张地契心虚，到时候别让建成哥埋怨我就行，我呢，其实挺坚强的，不用你陪着！”

王燕说着，递给秀秀一卷卫生纸，秀秀擦了鼻涕，戏谑道：“口是心非！刚才谁说希望身边有个人在的，还非得想着是男人不能是女人是吧？”

王燕：“哎呀！你这张嘴早晚得被我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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