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山村还是城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莫测，人心险恶，程国强只是试一下，没想到真的就触动了有些人贪婪的人性。

王大有监督，又找了两个人旁观，让三爷开始了唱票，票一张一张从箱子里取出来，三爷念着名字：“张建成……张建成……张建成……张建成……于……于海强？”

忽然打开一张投票，里面七扭八歪写着于海强的名字，三爷接着又取出一张打开一看：“还是于海强？”

村民们也都错愕地低语，果然真有被做了工作的人，看来于海强是真想和张建成竞争副队长呀！

王大有皱了皱眉，示意三爷继续唱票，他对这帮村民心里有数，对张建成当选还是有信心的，只要票数过半就行。

三爷正唱着，忽然远远地看到有绿色吉普朝村大队这边开过来，王大有叫停了三爷，指着来车的方向：“那是军车吧！”

三爷眯着眼见那车越来越近，直到看得清了，才说：“是县里武装部的！”

王大有赶紧迎上去，见绿吉普在大队门外停下，副座上下来一个中等个子的军人，王大有满脸笑容地近前道：“首长！”

军人啪地一下给王大有敬了个礼，吓得王大有一机灵，一脸懵圈地问：“我是我们小溪村生产队队长，今天大家伙儿正在开会选举副队长，您这是有什么重要指示吗？咱们进屋说？”

那军人严肃地说：“队长同志，

我奉命来找你们村的队员张建成同志，他在吗？能否引见一下！”

“在！在！”王大有一边给军人引路进办公室，一边扬手招呼：“会先散了吧！把票箱收好！建成！跟我过来！”

唱票突然取消，但乡亲们也不生气，倒是像看到了什么大事件似的好奇不已，眼见着张建成跟着大队长连那军人一起进了大队办公室。

三爷急忙让人见证着，把唱过的票又收回去，抱着投票箱锁回了办公室，又出来见乡亲们都不走，围在大队外头窃窃私语。

三爷连连驱赶：“都回吧！人家武装部来人，跟咱们没关系！都赶紧回，别在这喧闹，不像话！”

人群渐渐散去，直到大队门口安静了，张建成也没出来。

晚上，秀秀和婶婶们在明亮的电灯下制作衣服，讨论着张建成的事，眼下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对张建成的人品都没的说，只愿张建成当副队长这事可千万别出差错。

天气干冷无风，冯老根怕正屋费电，也不开灯，就点了油灯放在身边，抽着旱烟袋坐在门口台阶上看小石头和蛋蛋在院子里借着一点光玩石子，一抬头便看到张建成进了院子。

秀秀已经心神不宁了大半天，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前世里张建成在这个时候和武装部能碰出什么事来。

前世这时候她已经嫁到程家快一年，孩子一直没怀上，程国强第一次高考还没考好，一家人都闷

闷不乐，村里收成也不好，哪有什么选副队长的事，总之前世这时候是个萧败的冬天。

此时秀秀在屋里听到蛋蛋喊爸爸的声音，蹭地站起来跑出门。

芽婶和几个婶婶们放下针线挤眉弄眼道：“看看看看，她这不比谁都上心？还说打死不嫁，真不知道心里咋想的！”

“秀秀心比天高，不想跟咱们一样一辈子伺候男人，围着孩子灶台转！”

“秀秀家里出了那种事，不愿意结婚也正常！可怜人家建成，对秀秀一心一意，秀秀不发话就只能光棍一条，想抱也不能抱，想搂也不能搂，旁人看着都着急呀！”

“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儿！”芽婶收拾了手头的东西，起身说：

“走吧！看今天那架势，指不定张建成惹上什么事儿了！好事儿也是事儿，坏事儿也是事儿，咱给人家年轻人腾个说话的地儿！”

芽婶这一带头，另外四个也都不做活了，收拾了东西跟着出去，纷纷说：“秀秀！婶儿几个先回了啊！”

秀秀看着张建成那张严肃的脸，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便扭头敷衍了说：“明天再来啊婶儿！”

张建成抱起了孩子，一双眼睛在蛋蛋脸上流连片刻，把脸贴在蛋蛋小肩膀上吸了吸，痒得蛋蛋咯咯笑，可秀秀却觉得张建成这些动作有些反常。

半晌后，张建成把孩子递到冯老根手里：“叔！我跟秀秀说两句话！”

冯老根接了孩子，挥了挥手，转

身便进了正屋。

张建成走到秀秀面前，低声说：“去你屋里说！”

秀秀迟疑了一下，她这几天没怎么和他说过话，总是有心地保持距离，这怎么一下子他要进她的屋里说话？除了拉电线安装灯泡那回，他可从来没进过她的屋子。

秀秀原地没动，疑惑地问：“武装部来人找你，是有什么大事吗？”

“去你屋里说！”张建成垂眸看着她，又提了一次要求，他的眉眼凝重，秀秀没法再拒绝，迟疑了一下，便挪着脚步进屋。

张建成在他身后跟进去，将屋门关上，他抬眼看了看电灯，凝重的眼眸里总算闪出一丝欣慰。

秀秀转身问：“到底有什么事？”

张建成从大衣兜里拿出了一封信函递到她眼前，说：“看面上的字，不要打开里面！”。

秀秀接过来，只见函件封面上面写着“紧急召回令”，还盖着军区指挥部的章。

秀秀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转头看向挂着日历的那面墙，上面的日期是1979年1月5日！

时间一晃而过，她都没在意，这会儿竟然已经跨到了1979年！

“老团长给我发了召回令，这是可以自愿服从的命令，不是必须的……”张建成的声音很低沉，似乎不愿意让第三个人听到他的话。

秀秀觉得眼前天旋地转，1979年是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一年，当年信息闭塞，她是在一年后才通过收音机听新

闻的时候有点印象的。

真正细致了解，那也是在孩子们上了初中，她跟着一起学历史的时候了。

她想不起来当年有没有紧急召回这个事，也想不起来前世的张建成有没有被紧急召回这段回忆，前世他断臂是在1982年，可秀秀对他在1979年发生的事情却是朦胧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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