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亘许久的乌云终于在此时压了下来，窗外雷声阵阵雨声窸窣，屋内却静得出奇。

其实关于何岩松跟谢涵真合作一事，叶千澜最开始并不能完全确定，之所以折返回来也不过是想着赌一把。

能从郑菲嘴里诈出点什么当然好，不能的话也没损失。

她能感觉出来，最初跟郑菲相熟的契机不像有意为之，否则在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自己早该意识到其中有诈。

只可惜，人是会变的。

在女儿惊惧的眼神中平静下来些许的郑菲抹了把脸，声线微不可查地颤抖，“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况且你就算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

依照早前跟谢涵真商定的，计划有变，他们估计会把照片提前放出去，再有何氏配合，所有的矛头便会直指叶千澜一人。

叶千澜当然懂这句话的意思。

一旦谢涵真跟何岩松这招配合打出去，整件事在旁人眼里就会变成：她叶千澜作为何家儿媳，在H&Y潜伏数月将公司机密泄露给何家，而何家为了给她洗清嫌疑找了郑菲做替罪羊，还把人逼到自杀的地步。

她如果不做回应，会被人觉得是心虚默认。

可就算拿出证据，有郑菲卖惨在前，关注这件事的人也只会以为这证据是人为捏造。

打从一开始，谢涵真打的就是让她有口难辩的主意，可真是用心良苦。

得到想要的答案，叶千澜没打算再多留，看了眼窗外后招呼一旁的霍卿，“走吧，我看这雨越下越大了。”

鸿山镇在山脚位置，大路虽都已经铺上水泥，她们进来的岔路却还是土路，雨势再大恐怕会很难走。

“啊？”霍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跟上。

但比她更意外的却是郑菲，眼看两人就要推门而出，郑菲犹豫了下还是脱口问道：“你就这样走了？”

她还以为，叶千澜多少会试图跟她协商。如果叶千澜能试着好好说，也许……也许她可以试着在网上帮她说几句话。

至少……至少不会让她被网友们骂得这么惨。

叶千澜因着这句话回过头，“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她声音不大，听不出生气的意思，反倒像是一句衷心劝告。

郑菲霎时僵在原地，只能愣在原地看她们离开。

村里没有能躲的地方，雨又下得大，两人一路跑进车里时衣服已经淋湿大半。

霍卿跟着叶千澜一块进了她车里，一手脱外套一手调空调，嘴上一边好奇道：“你刚为什么要那么说啊？我看郑菲其实有点动摇的，为什么不试着让她说出真相呢？”

叶千澜欠身从后座拿了毛巾给她，“她不会的，走到这一步，她一旦帮我可就什么都拿不到了。况且就算她现在反悔，谢涵真也不可能会善罢甘休的。”

也是，跟切实的利益相比，偶尔动摇的良心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霍卿擦了擦头发，神情不免有些担忧，“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叶千澜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先回何家一趟吧。”

事情刚发生时她对郑菲其实还是存有幻想的，想着她也许是不知情情况下被牵扯进来，从而陷入危险，所以才会急着把人找到。

但理智来说，当时她最应该当面对质的人其实是何岩松。

初冬时节还能有这样的大雨也实在稀奇，叶千澜跟霍卿被迫困在车里寸步难行，网上关于她找人背锅致人自杀的消息却在谢涵真的操作下愈演愈烈。

等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暗，雨势终于小了下来，两人没敢耽搁，当即准备开车回市里。

没等叶千澜开出去多久，被安置在支架上的手机忽然亮起，她分神瞄了一眼，看见屏幕上闪动着“何行琛”三个字，眉心不由蹙紧几分。

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叶千澜犹疑一瞬滑下接听，顺带点开免提，语气稍显生硬，“有事吗？”

她听见何行琛问：“你现在在哪儿？”

还没来得及说话，走在前面的霍卿的车却猝不及防停了下来，好在雨天路滑她有意放慢车速才没造成追尾事故。

却不可避免被这一下强烈的推背感晃得脑中短暂空白了一瞬。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撞击声，何行琛陡然紧张起来，语速飞快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叶千澜低低嘶了一声，抬手扶着后脖颈，下意识道：“没事……”

车窗在此时被敲响，见霍卿举着伞站在车旁，她忙不迭把车窗降下就看她苦着脸开口：“完了，我车好像出问题了，突然打不着火……”

饶是叶千澜此时也不免有些傻眼。

乡下的道路不比城里交错复杂，她们现在走的是一条作为岔路的土路，路面窄到只能让一辆车过，现在还被雨水打得泥泞一片。

霍卿的车一坏，堵在路上直接就成了绕不开的障碍物，可这种地方，让她们去哪找修车的？

回过神的叶千澜赶忙解开车锁让人上车，又听电话里传来何行琛隐隐有些急躁的声音，“网上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你现在到底在哪？”

叶千澜一时没说话。

她可没忘两人还冷战着，也不想让何行琛觉得自己平时不搭理他，一有麻烦却又想起他来。

电话那头的何行琛默了几秒，似是平复好心绪才道：“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但我真的很担心你。”

他平时散漫惯了，此时却显得格外认真。

叶千澜蓦地觉得心脏像是被谁给揉捏了下，又酸又涨，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在霍卿一副看好戏的眼神中，她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简单交待道：“我来鸿山镇找郑菲，正要回去了。但这边路太窄，一起来的朋友车抛锚了，堵在路中间没法过。”

“我知道了，你把定位发我吧。还有……刚才什么情况？”

叶千澜找到因为好些天没联系，已经被挤到微信列表下方的何行琛把定位发过去，迟钝地问了句，“……刚才？”

霍卿看不下去了，凑上前去大声道：“刚才是我车抛锚忽然停下，不过没追尾，千澜也没受伤，你放心，所以你什么时候能来？”

“半小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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