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扶着老夫人回榻上坐下，在路上遇到去请她的丫鬟，从丫鬟口中，她已经大致得知了祈彦来此的原因。

“母亲，您喝点水。”大夫人从齐妈妈手中接过水杯，放到老夫人手里。

看着老夫人气顺了，大夫人才直起身斥责崔祈彦，“你看你，把你祖母气成什么样了，还不赶紧赔礼道歉。”

崔祈彦上前一揖到底，“孙儿一时情急，惹祖母动气，请祖母宽宥。”

老夫人的脸色依旧不好看，“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怪我当初赶走了云苓。”

“祈彦，让董姑娘离开，是我应下的，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大夫人出言道。

“儿子不敢，”崔祈彦恭敬道，“我来只是为了弄明白当初事情的真相，知道了祖母的担忧。”

“祖母，其实您不必过于忧虑。保护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是人的本能。就比如母亲遇到危险，父亲也一定会豁出一切去救。孙儿对董嘉芙亦是如此。”

“那怎么能一样，”老夫人放下水杯，眉头深深皱起，“你母亲是你父亲的结发妻子，无论为她做什么都不过分。而那时只当云苓是你的妾室，你为了一个妾室不顾自身，将你的嫡妻至于何地？我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人在你身边的。”

“祖母教训得是，彼时是我的错，而今我只求能娶董嘉芙为妻，请祖母不要再计较她曾说过的话了。为了遵守跟您的约定，她已经多次对

我避而不见。”

一向对家里人报喜不报忧的崔祈彦坦言道：“上次圣上命我去岳州，在那里我遭到了孙晋的追杀，眼睛中毒看不见了，最后身受重伤跌下山谷。”

“幸得旸州一家医馆的人所救，为我治伤解毒，我才能站在这里。”

老夫人和大夫人听到他说这些，不由心惊肉跳。

“我就知道你去岳州肯定凶险，回来问你有没有受伤，你偏偏说没事。”大夫人一阵心痛，转而又道，“你现在说这些，难道救你的人是……”

“母亲猜得没错，救我照顾我的人就是董嘉芙。”崔祈彦眼神变得异常柔和，“她跟着那家医馆的郎中学医，如果不是她，我当时那个样子，怕是郎中都会担心惹麻烦，不敢救。”

“后来我的毒解了，眼睛能看见了，就离开了医馆。在回京之前我又去了一趟，在此期间，我都没有见过她，甚至连医馆的人在我前面都决口不提她，还故意引我误会是别人。”

“这些肯定是她提前嘱托好的，”崔祈彦苦笑一声，“我也是在她回京后才猜到救我的人是她。”

“她回来后，更是对我避之不及，连府门都很少出。祖母，她都做到如此地步了，您还觉得她是那种失信之人吗？”

老夫人听完良久才开口：“若真如你所言，倒是我误会她了，她对你也算是有情有义。”

“这么说祖母不再要求她不跟我见面了？”

老夫人一怔，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了？不过转念一想又妥协了，“即便我再坚持又能如何，你会不去见她？”

“不会。”崔祈彦回答得毫不犹豫。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老夫人无奈道：“那我的话对你来说又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你也不会听。”

“但对她来说很重要，若是您不再追究，以后见我时，她就不会有负罪感。”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倒是替她想得周到。”

老夫人顿了顿，见崔祈彦一脸希冀地等着，缓缓道：“你们以后见面我可以不管，但对于你将来要娶的人，我还是中意穗儿。眼看着又到年根了，你们俩也都老大不小了，不能再拖了。”

崔祈彦听她又重提此事，明确道：“祖母，我跟秦姑娘绝无可能，我早已向她讲明。祖母若真为她好，还是好好劝劝她吧，不要再在我身上耗费时间。”

“你，你怎么就如此固执！”老夫人气恼，“穗儿哪点配不上你了？”

“跟这些都没关系，而是我心有所属，再也容不下旁的人。”

大夫人见气氛不对，忙出声道：“行了，别在这给你祖母添堵了。”

“祖母好生歇息，孙儿告退。”崔祈彦转身离开。

他走后，老夫人有些话不说出来憋得难受，便对着大夫人说：“明惠啊，你也不能老这么由着他胡闹，该管管了——”

大夫人连连点头，“母亲说的是，我回去就好好说说他。”

这话听起来很像

是在敷衍，但老夫人也不好再多说，她毕竟是老了，又早早的将管家权交给了长媳，许多事情已经是想管也管不了。

董嘉林将董嘉芙送回家后，接着又出门去书肆了。

董嘉芙回到房中换了衣裳，让夏至拿着陆司衡给的梅花带去给母亲。

徐意婉收到梅花喜笑颜开，立马让春草拿来花瓶亲自插起来。

董嘉芙在一旁帮她修剪着花枝。

“这梅花开得可真好，”徐意婉赞道，“阿芙，那梅园真的全都种满了梅花树？”

“是啊，里面有好多品种，等再过些时日，盛开的梅花会更多。”见她喜欢，董嘉芙提议道，“母亲不喜欢下雪天，那等找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我带母亲一道去瞧瞧。”

这次徐意婉果然没有拒绝，“好啊。”

过了几日，积雪融化，冯霁远上门来辞行。

“伯父伯母，年关将近，我该回营州了。”

冯霁远的父母只得他一个孩子，他自然要回去同他们过年。

董敬棠点头，“是该启程了，趁着冬至刚过，未到三九天，早些上路也好。”

“替我们给你爹娘带句好。”徐意婉道。

“我会的，”冯霁远拱手，“也提前给伯父伯母拜个早年。”

冯霁远走的这日，董嘉芙和董嘉林带着徐意婉为冯蒙夫妇准备的东西，去送他。

三人在门外看着行李装上车。

临别之际，冯霁远多有不舍，“嘉林，阿芙，多谢你们来送我。过完年我马上就回来。

”

董嘉林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行，等你回来，我请你喝酒。”

“路上小心，一路平安。”董嘉芙微笑道。

“好，我们来年再见。”冯霁远露出和煦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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