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前一天，火车站附近人流量猛增，提东西来卖的商贩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

  孙老憨三人提早占好了位置，不过，离厂里上班的点还很远，所以位置一挪再挪，到了边边上。

  红霞咬着包子抱怨，“今天撞了邪，一个两个都来了，嫂子你看看，他，她，还有他们！真是瞧准了时间，一窝蜂挤过来抢我们的生意。”

  几个眼熟的身影，身上堆着衣服在沿途售卖，问一嘴的人不少，这么瞧着生意还不错。

  孙老憨媳妇咬开菜包子，吧唧嘴，“没我做的好吃，还敢卖五毛钱三个。”

  抬头又看向远处，“老憨这人磨磨唧唧，倒腾到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红霞把肉包子和她分分，示意稍安勿躁，“嫂子，等着吧，还久，我以前在公家单位干活，能磨洋工就不会用尽全力  刚上班怎么可能就打起精神。”

  孙老憨媳妇老神在在地摇头，发出感叹，“你们城里娃吃不得半点苦，在乡下，我们待在地里晒得皮开肉绽，那也是从早上干到晚上，一年到头没有休息。在厂里上班，风不吹着雨晒不到，轻轻松松把钱赚，就这还想占便宜，那不如让我干算了。”

  平时耽误厂里不要紧，如今却是让她们这些等着做生意的浪费时间。

  如果县城能多几家供货的厂子，肯定不跟着耗，孙老憨媳妇心里想。

  “就该让嫂子干。”红霞点头。

  如果嫂子去汽车站上班，一定不会像前任领导家的胖姑娘，上来就抢她活。

  “林老师来了！”孙老憨媳妇拍着大腿，立马站起。

  红霞仰头看去，“哪呢？”

  林云云从她们身后过来，看了看地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些。”

  红霞愤愤不平地指向另一边的一伙人，“林姐，你看看他们，厂里不管吗！”

  比之前孙老憨说的偷偷卖还厉害，好几辆独轮车停在火车站附近，看着是为了能在中秋节多赚点，投入了好几个人手。

  林云云笑笑，“这算什么，我过来的时候，在厕所旁边的小山坡看见一辆藏在竹林里的卡车，今天还想着和人家有来有往啊，指不定要搞大的。”

  红霞听完，迟疑，“那边男人多，我们只有孙哥，林姐……”

  别打架呀，打不过！

  林云云抬起手腕上的表，这表昨天回娘家薅来，大米小麦点名要吃的东西里，有些限量限时，她得掐着时间过去，所以问她妈借了一块老表使使。

  “哇，手表诶，林姐！”红霞盯着表流口水。

  林云云把她的脸从表上推开，“货差不多到了，把桌子摆好。”

  “嘟嘟嘟——”

  孙老憨喊司机把卡车开她们后边，今天人太多，小心翼翼，油门一踩一刹，司机的眉头没松下来过。

  安全抵达，司机和孙老憨不由地长长松一口气。

  孙老憨开了副驾驶的门，客气道：“小黄，今天辛苦你替我们跑一趟，等下班把苹果拿回去和家人乐呵乐呵。”

  孙老憨两口子昨天分到一袋子大苹果，这玩意儿在乡下人眼里，金贵啊，尝一口，又脆又甜，比山上的野苹果好了不止一点。

  舍不得吃，更舍不得拿来做回礼。

  孙老憨脑筋转得飞快，老给人家塞烟塞钱，不如这次送大苹果。

  小黄是海晴点着名派来的司机，一不主动伸手，二不拿人东西，但这次的大苹果格外对他胃口。

  大家卸货，孙老憨挤到他媳妇身边，得意道：“大苹果招人稀罕！早上过去，看着我到那帮人还磨洋工，我切了几个苹果分出去，别说他们，连门卫室那条狗都得摇尾巴。”

  这话有夸大成分。

  孙老憨媳妇晓得他爱显摆的性子，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能的你，没有林老师带你，你还得在汽车站当苦力，萍萍同学的爸，带你进城那个，前几天在汽车站挨了一顿揍，下死手，腿也打折，躺床上动弹不得。”

  “萍萍还担心你，让我告诉你不能去了。”

  孙老憨紧张的搓手，问：“你怎么夸的我？林老师喊我得力干将呢。”

  现在，他跟着他媳妇喊林云云，林老师，老二媳妇就有点叫不出口。

  孙老憨媳妇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敬佩和感激，“你命好遇上林老师！我把你去替林老师干活的事跟萍萍说，萍萍比什么都放心，还交代我让你好好干活。”

  孙老憨别扭起来，“夸我就好好夸，别老说汽车站，汽车站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孙老憨媳妇边整理东西，边笑他，“在你那里眼睛一睁一闭过大半辈子，我跟你说个事，孩子爸。”

  孙老憨凑到她面前，“说。”

  “丽丽在学校表现不错，爸妈去看了几次，不仅两位老教师重视丽丽，办公室的小唐和丽丽关系也好，丽丽耽误这么些年，工作有了，爸妈就问我，要不要找个媒人去问问小伙子乐不乐意娶丽丽。”

  孙老憨媳妇一说到家长里短，舌头长了有八寸，两只胳膊在空中比划。

  “是同事，又年轻，还是城里人！一起工作不吵不闹瞧着般配，爸妈和我商量，要是小唐乐意，我们家彩礼一分不收，外加陪嫁三十六条腿……”

  “我呸！”孙老憨手上力道加重。

  “没见识的娘们！看见个好的就恨不得扒拉到碗里，小唐是一般人？吴校长认的女儿都想和他谈对象，用你没转过的脑子好好想想吧。”

  孙老憨媳妇脸色讪讪，转头瞧瞧另外两人有没有看过来。

  “有话好好说，跟谁发脾气呢你？我，爸妈，还是丽丽？我这也刚知道，行行行，我回去说说，小唐指望不上，但也得想想法子，丽丽翻年二十一，拖下去就没几个好人选，你是她亲哥也不想害她了。”

  孙老憨叹气，认命道：“我好好找找。”

  枣儿沟，陈大珍听邻居们说完在城里的奇遇，捶胸顿足，仰天长叹。

  “我命不好，赶不上趟，一天到晚待在家里照顾人，你们也是，有这种好事不把我拉上。二十七块钱五件新衣，赚大发！”

  村长媳妇不高兴地看她一眼，摸摸身上的新衣服。

  “谁还能帮你做决定！这身衣服是我儿媳妇孝敬的。她胆子大，孙老憨媳妇问她二十七块钱五件衣服分不分，我家有福没敢动，她一口应下，回来和我说不抢着要才是傻子，城里七块钱都拿不下一件新衣，管它过不过时，针线活改改不就又是一件新衣服，况且你们都看到了，这衣服相当不错。”

  “大珍，我看你平时连我家有福一半胆子都不如，就算孙老憨媳妇把东西扔你面前，我就问你敢不敢？”

  陈大珍嘴巴上了线，半天抖出一句话，“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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