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云云按照时间朝原来的地方去。

  百米开外，站着红霞和孙老憨两口子。和昨天一样的卡车霸占了她们的位置，人群一如既往拥挤，却没有人管究竟是哪伙人在卖。

  红霞撅着屁股蹲地上，听到里面的男人扯着嗓门大喊，骂了一句脏话。

  “红霞，孙哥，嫂子。”林云云边走边喊人。

  孙老憨抹了把脸站起来，咬牙切齿道：“这群王八蛋！我瞧里面有几个是昨天在库房帮忙的，还有开车的司机，那家伙下手最狠，拿两包香烟还想拿钱，狗屁玩意儿！”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这三人已经向前方投射了无数次，能用来杀人的目光。

  红霞惴惴不安，向林云云要主意，“林姐我们怎么办？他们都是厂里的员工和家属，厂里总不会为了我们跟他们对着干，生意没办法做了！”

  林云云点头，“打不过就避开，和气生财，有干架的功夫不如去多赚点钱。孙哥嫂子，把东西拿上我们去火车站！电话已经打过，等会卡车就送到火车站附近。”

  过来前有两手打算，但还抱着希望，没想到一涉及切身利益，马上就跟闻到了腥味的猫似的瞬间扑上来撕咬，如果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也不会堆积了成山高的瑕疵品。

  红霞站着不动，心中的不安变为害怕，自己原属于运输部门，更能明白那些人的难缠。

  “林姐，火车站的人可不好说话，凶得很！”

  红霞不是在危言耸听，希望林云云能够及时止损。

  林云云从口袋掏出一张的报纸，市里半个月前的早报，头版头条写着——大力促进改革开放，我市允许个体户在火车站、汽车站等交通枢纽附近，摆摊，售卖，农副产品……

  红霞难以置信地读了一遍，随即抓过报纸，“林姐，真的！”

  孙老憨媳妇搓搓手，开心着，“国家都支持，等这事办完，我回家把腌的萝卜干、土鸡蛋收拾好，拿到火车站去买，坐得起火车，肯定不差钱！”

  孙老憨瞪她一眼，指了指报纸，“你这个婆娘想一出是一出，本事不算大，事还挺多，搬过来没人卖怎么办？你还得花钱给村里赶牛车的大爷！人家才不让你白上车。”

  孙老憨媳妇怼道：“诶呦喂，我长了两条腿走过多少年山路，卖不出去我担回去！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阔气，还没赚到钱就坐牛车。”

  “你……”

  “好了，孙哥嫂子先别吵，咱们赶紧去火车站，我看那伙人贪得无厌，知道我们在火车站大卖一定会跟过来。”红霞把报纸折叠好，还回去。

  “是啊，赚钱更重要。”孙老憨媳妇点头，等林云云下命令。

  “行吧，我们赶紧走。”林云云把放在地上的大背包拎上。

  一行人到达火车站附近，孙老憨看见卡车驾驶上的司机，立马拍大腿，“今天派来的这兄弟是个好人啊，昨天没拿我钱也没拿我烟，还一直帮忙。”

  林云云想到海晴昨天晚上交代的话，果然，派来的人和她一样的性子，公正无私，纪律严明。

  孙老憨朝人家挥手，“兄弟，今天你加班啊！”

  司机憨笑，点头，“对啊！多赚几块钱，后门开了，你们过去吧。”

  林云云带着剩下的两个人去卡车后门，孙老憨留下陪司机‘唠嗑’。

  红霞把衣服从卡车上拿下来，望望四周提着吃食路过的商贩，不确定道：“林姐，一般人都买吃的上火车留着过夜，谁会买衣服啊。”

  林云云把衣服堆放到旁边，回她，“那多得去了，你想想小时候去远方亲戚家，带一份回家都算少，有点便宜好用的，恨不得塞一堆回去给七大姑八大姨，长脸。”

  孙老憨媳妇接道：“我信林老师的话，林老师有大学问，一定能发大财！”

  林云云听完小脸微红，发大财就算，捡点小钱得了，钱这种东西够用就行，安安稳稳地过完一辈子。

  孙老憨手里拿着一盒开过的烟走来，提醒她们，“打听好了，还有半个小时左右，三趟火车接连进站，中间加一趟火车发出。”

  “进站休息十分钟，可能会有一些乘客下车休整，大家到时候抓住机会。”

  半个小时不等了，开干！

  身子周围堆满了衣服，红霞扯开嗓门招呼客人，“快来看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卖衣服！三十块钱五件！”

  大卡车引人注意，嗓门一开，更是直接成为焦点。

  有等车的人跑来，其中一个男人匆忙抱起一摞衣服，讨价还价，“我买多几件，便宜些啊？等会儿发车合适我就拿下。”

  红霞和林云云对视一眼，神出一个二，“二十件便宜一块五，四十件便宜三块钱，以此类推，看你要多少件。”

  男人掐灭烟，从脚底下的烂麻袋拿出一叠钞票，拍在衣服上。“给我来两百件，看看少多少钱吧。”

  红霞看着衣服上面的一叠钞票，瞳孔地震，手指头发抖，财神爷啊！

  “林姐，你看……”

  “便宜十八块钱吧，来个开门红。”林云云拿起钱点了点。

  男人不乐意，没达到他预期，“老板娘，大气点，我都拿了两百件才便宜十八块钱，最少二十块钱吧。”

  伸手想把钱拿回去，林云云躲开。

  “多的没有，你也可以不要钱，换成衣服给你四件。”

  钞票藏进口袋，手放在衣服上等男人给出选择。

  男人想了想，痛苦地捂脑袋做下了重要的决定，“折算成衣服给我！”

  两百零四件售出，红霞帮男人把衣服装进带来的烂麻袋中，忍不住吐槽，“都是没穿过的好衣服，你这烂麻袋真是糟蹋。”

  男人拍拍烂麻袋，坏笑，“黄毛丫头，这是老子的看家本事！”

  红霞把头向一边，偷偷翻白眼。

  等孙老憨帮男人提着货离开，红霞去林云云面前抱怨，“牛鬼蛇神，什么样的人都有。”

  火车站的人精多如牛毛，生意难做，但收入可观，来一个客人，她们手头上就能清掉一百件以上，然后，红霞脸上的笑意没停过片刻。

  林云云转头看存货，交代一声，“我打电话让厂里加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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