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论银
尽管如此,谢堂长站在比较近的地方还是听到了顾午的话,但没有多说,只是笑笑。
“世人竭尽一生追求的银钱,谢堂长却不爱,木国里应该没有几个人能达到堂长这般境界。”芫沐敬重道。
不拿银子?这一点芫沐是做不到的。她太需要银子了,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如果没有足够的银子她很多事情都是办不了的。
谢太傅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姑娘谬赞了。老身一生清苦惯了,到了现在这般大的年纪早已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现今只有一个夙愿,那便是老身死后的碑文上能有桃李满天下的美誉。”
“哼,这都是虚假的名头,不如眼前拿到银子实在。”顾午不屑道。
谢太傅依旧不恼,好奇道,“顾午后生有什么见解?”
见眼前的蓝袍老先生面上波澜不惊,顾午便大胆子开口道,“人生活在世上会饿会痛会哭,就必须要吃要治要享乐。没有银子就吃不得,治不得,更是乐不得。在木国,我就见过太多百姓人家因为没有银子生不如死。银子有很多好处,能吃最鲜美的食物,能请最好的大夫,能用最好的东西。而美誉什么的就太没用了。桃李天下的美誉能吃吗?名家大家的称号能治病吗?不能吃不能治还能享乐吗?”后面一连串问句问得铿锵有力。
谢太傅闻言,更是哈哈大笑,“那顾午后生是想要成为天下大商人咯?”
“若是可以,我当然想要。”顾午保持一副高傲的样子。
谢太傅暂时止住了笑,眼神变为犀利,望向顾午,“那你觉得这次来到无涯学堂是好是坏?”
“好坏参半。”
“哦?”
“有人答应了,若我肯来便会给我银子。”顾午瞥了芫沐一眼,“但我看老先生这般模样,只怕学生在这间学堂只是听先生啰啰嗦嗦,讲什么诗礼法道……”
“午儿。”清姐觉得顾午的言行对谢堂长有些冒犯,赶忙上前阻止顾午。
谢太傅却是神色无常,“‘书中自有黄金屋’顾午后生可曾听过?”
顾午撇撇嘴,“听过。但都是骗人的话。”
“何以见得?”
“木国考官的考生皆读万卷书,但有哪个是有黄金屋的?唯一能称得上的就是远芳村的荣非,但那荣大人也是依靠家中的权势,并非书中。”
说到这一点,顾午就想起家中的穷酸老头生前囤了一堆书,每天吟诗唱词,无所事事。那老头偶尔喝酒听曲大谈什么修身治国平天下,却未曾实干过一桩实事。邻人为此还嘲讽地将他称作名师大家云云。老头还不知这些名号其中的意味,还总是带着喝完酒后红扑扑的脸,在顾午面前卖弄道,“外头人都称我为大家!”。
每当顾午跟他顶嘴的时候,他就会恼羞成怒,顾午也少不了挨几顿揍。
“都是空谈大家。”顾午将当初老头的称号安在了他人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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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空谈大家。”顾午将当初老头的称号安在了他人的头上。
谢太傅摇摇头,“后生阅历尚浅。考生立志当官,学习钻研的是治国安邦之道,这是最难的,当不得官,往往就没法施展才能。但拥有学识,黄金屋便指日可待。天下能者众多,书籍乃其智力的体现。如耕田纺织之布衣技艺,亦可从书中习得。木国耕种技艺数一数二,正是百姓学习农学典籍而得。”
“纺织也能有书?”清姐的纺织手艺还是邻人手把手教的,还以为平常人家的东西入不了大人们的眼。
“自然。只要是学问,便有人将其写入书中。”谢太傅回答道。
顾午就好奇了,“有没有挣大钱的书?”
“有。招摇撞骗百法,银钱盗窃灵术,敲诈勒索五绝,以及周公挖金银记。后生要哪部?”谢太傅一脸正经,说话一气呵成。
顾午一时噎住,这要是被衙老爷发现抓住了可怎么办?
顾午久久才反应过来,“你耍我!”
谢太傅神情得意,“人追求金钱可以理解。但顾午后生,太急功近利可就不好了。”
芫沐见一向嘴上不饶人的顾午突然吃了一瘪,偷偷一笑。
又见顾午的桃花眼猛地朝她一瞥,芫沐立刻收敛了笑,转为一副正经的样子道,“前几日在街上瞧见学堂书籍汗牛充栋,谢堂长可是藏书无数?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瞧看?”
“哦?姑娘可是读书之人?”谢堂长眉头微扬。
芫沐摇摇头,“未曾看过几部书。只在年幼时跟随自家阿爹识字时背过几本林中纲目。”
芫沐记得在全爹的草屋里就只有那么几部书,而那几部可以说被她翻烂了。
“想来令尊也是个博学之人。”谢太傅道。
从芫沐刚进屋时,谢太傅便注意到了眼前这位落落大方的白衣女子。女子正值芳龄,面容姣好却衣着朴素,一副当家做主的姿态。
“阿爹只是小村庄中的普通村民。不曾读过什么书。不过阿爹做事总有自己的法子。”说到全爹这点,芫沐心中亦是自豪。
谢太傅眉毛微扬,嘴角浮现出笑意,“如此说来,姑娘从令尊身上学到了法子?”
“些许皮毛。耳濡目染罢了。”芫沐回道。
谢太傅笑道,“好哇。倒想看看姑娘的法子。老身向来有藏书的癖好,典籍实属不少。此番来到荣城,教书育人之时也想惠于民。姑娘若有兴致,便可到学堂的藏书阁一阅。”
“芫沐多谢堂长。”芫沐又行了一礼。
谢太傅见大家谈得差不多,拿出一张纸写了几笔,又盖了章,便准备送客了,“请二位将两位小书童带到堂前准备听课吧。”
又将纸交给了芫沐后说道,“几位可向领你们进门的任先生说一声,他便会带你到学堂的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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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纸交给了芫沐后说道,“几位可向领你们进门的任先生说一声,他便会带你到学堂的藏书阁。”
芫沐几人道谢行完礼后,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刚出屋门时就有几人簇拥过来,有一人小声好奇道,“怎么样?被问了什么?”
“就问了籍贯。”顾午觉得那传言中的谢太傅也不过如此,总扯些有的没的来玩弄他,撇撇嘴道。
簇拥过来的人群中有人就不相信了,“真是奇怪。方才前面几位不是被问诗词歌赋就是被问经典著作。怎么会只问籍贯?”
“你们在里面的时间也不短,可还说了什么?”等在外头的另一人问道,希望能再问问谢太傅会有什么问题,好让自家孩子有个得体的表现,给谢堂长留下个好印象,日后多关照一些。
“还能说什么?无非说几句客套话。”顾午一副自傲的样子,他才不想说,自己损了谢太傅几句话后,反被别人捉弄了。
芫沐几人想赶着去堂前准备听教了,也没有再去搭理询问的人。
她们在廊下正走着,迎面就走来了先前那位的白净脸蛋。
那位先生看见了芫沐手中的纸,“两位是否要陪孩童到堂前听课?”
芫沐点点头称是,“阁下就是任先生吧。”
那人作揖,“正是。在下任谷,跟随谢钦谢堂长习读典籍已有九年余。学堂中的童子亦唤在下谷夫子。”
正说着,只听后头有一名童子跑来道,“任夫子!藏书阁的于夫子正有事找您!”
任先生先是皱眉,连忙走过去询问了童子几句,芫沐几人则站在一边等着。
过了一会儿,任先生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要做,只见任先生远远向芫沐几人赔礼,就急匆匆走远了。
刚才报信的童子则留下对芫沐几人说道,“任先生有要事。几位请随我来,我带几位到堂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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