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安东不住地向老师请功。这是他记忆中，自己第一次完成一个委托，很有纪念意义。

    “怎么样？我最后那一下很不错吧？”安东说。

    维瑟米尔嘴上说：“主要是因为，我已经把她困住了。”

    安东继续说：“还有之前那一下，完全是学你之前的应对。怎么样？是不是很专业。”

    维瑟米尔好笑地摇摇头。在安东看不到的时候，他露出欣慰的笑。

    到了镇子上，他们才从村长老那里，知道一件意外的事情。

    住在村子边缘的老女巫，突然间死了，而且从尸体上，看不出死亡原因。至于她的侄女，雅比盖尔，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维瑟米尔从完成委托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他从村长老手中，拿走了约定好的委托赏金，谢绝了治安官让他们来参加谋杀犯玛格死刑的邀请，从酒馆领上母马葡萄，带好行李与干粮，没有过夜，就离开了海姆菲尔德村。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维瑟米尔和安东正在赶路。

    老猎魔人心中，把昨天发生的这件意外，已经忘了。毕竟，一个乡村女巫死去，另一个女巫远走高飞，这和他俩两个猎魔人，有什么关系呢？

    但视力更好的安东，远远地看到了什么。他回过头，脸上是疑惑、意外的神色，告诉维瑟米尔：“前面有人！是雅比盖尔！”

    维瑟米尔看了一眼。果然，有一个全身黑衣的身影，在远处路边的一棵紫杉树下站着，像在等待着谁。

    维瑟米尔四下环顾。光秃秃的九、十月份原野上，再没有一个路人的踪迹或身影。

    “准备好剑。”维瑟米尔说。他把钢剑拔了出来，拿在手里。

    银剑用来对付怪物，钢剑用来对付人类。这是猎魔人的规矩。

    他俩戒备着，走到那个黑衣人影身前二十码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是雅比盖尔。维瑟米尔也早就确认了。她和最早见到时一样，全身黑衣，这次多了一件羊毛披风。她梳了一个发髻，脸上的神色冷淡、而严肃。

    雅比盖尔先开的口：“猎魔人大师，还有他失忆了的弟子。好久不见。”

    维瑟米尔说：“不用这些虚情假意。雅比盖尔，你杀了你的姨妈？”

    雅比盖尔缓缓摇头：“不是我。她的命运链条，走到了尽头。”

    维瑟米尔冷冷地摇头，说：“然后，你只是动了下手，对吧？”

    雅比盖尔认真地说：“你不了解我们。我的那位…亲戚，当我告诉她，她的命运已经结束时，根本不需要我动手。”

    维瑟米尔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他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指你们的邪恶教派内部？”

    雅比盖尔说：“是我们教派。但我们并不邪恶。”

    维瑟米尔摇头，表示不信。

    雅比盖尔说：“难道，因为秋天的时候，叶子被秋风吹落，风就是邪恶的吗？”

    维瑟米尔说：“不。风没有思想，你有思想。风没有选择，你有选择。”

    雅比盖尔第一次淡淡地微笑，说：“老猎魔人，你真有趣。”

    维瑟米尔问：“你说你没有恶意。那么，你现在拦住我们，又是什么意思？你想自首？”

    雅比盖尔缓缓摇头，她说：“我来，是为了带走他。”女巫光滑的手指，指向老猎魔人背后的安东。

    维瑟米尔下意识地护住他，问：“为什么？”

    雅比盖尔换上一种仿佛很耐心的口吻：“因为，他有着更重要的角色扮演。命运垂青于他、重视他，他可以成就很多事情。但如果他跟着你离开，去做一个猎魔人，那就浪费了。”

    这些话，维瑟米尔一个字也不信。他反驳：“你又是谁？你有什么资格，信口胡言别人的命运？”

    雅比盖尔一点不受冒犯，反而庄重地说：“我当然有资格。因为，我可以看到命运，看到操纵你们的丝线。因为，我是吾主的仆人。”

    维瑟米尔说：“是吗？上一次，我们这样见面时，你就已经炫耀过自己的主子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主子，到底是谁呢？”

    雅比盖尔回答：“上一次，我没有资格说。但现在，我得到了许可。猎魔人，听好，吾主即命运与死亡的操纵者，卓兰·阿赫·特拉，恶兆之神，伟大的狮头蜘蛛！”

    维瑟米尔印象中，对这个十有八九是邪神的神祇，没什么记忆。

    雅比盖尔继续声音洪亮地继续：“吾主掌握着命运，救赎那些值得救赎的，诅咒那些早该被诅咒的。猎魔人，你的‘弟子’，或者说，你发现的这个宝物，他可以侍奉吾主，实现更伟大的目的。”

    维瑟米尔摇头，嘲笑着说：“我没听过你的神，但我怀疑，你说的‘侍奉’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算了吧。”

    “安静！”女巫洪亮地大喊。

    她黑色的袖子一挥，一道魔力波动，向老猎魔人袭来。维瑟米尔急忙用赫里欧特洛普法印抵挡。

    魔力与法盾撞击，发出刺耳的嘶鸣，然后在空中破碎。

    维瑟米尔被推力一下子带到了地上，所幸没有大碍。

    雅比盖尔看向安东，说：“他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安东。你选择和我走，还是和这个猎魔人走？”

    安东看向正在挣扎站起的维瑟米尔，又看向女巫。

    这根本不需要选择。

    但是，在安东回答之前，雅比盖尔再次说道：“你要明白，你是一道独特的链条，这个猎魔人不会明白你的不凡，更无法帮助你。”

    安东问：“这是你第二次说这个词了。告诉我，它是什么意思。”

    雅比盖尔冷淡地说道：“它意味着，你是命运丝线上的一个结，死亡罗网上的一个洞。不要犯蠢，在许多神性的与非神性的存在眼中，你都是一个Camgymeriad，一个错误。”

    安东说：“如果我是一个错误，你就是来更正我的人？”

    雅比盖尔摇头，回答：“吾主是你的唯一机会，因为祂可以将错误变成正确，把边缘变回中心。拥抱祂、侍奉祂，否则，你会被邪恶的存在碾碎。”

    安东听不懂这些话，他也拒绝听懂。

    维瑟米尔在一边揉着胸脯说：“别听她的！安东！那都是含混的预言，邪教徒的恐吓！她和她的神，都是骗子！”

    雅比盖尔扫视了一眼二人，说：“猎魔人，民间故事里，都说你们是命运的代言人。但我看，命运之于你们，就像瞎子遇到翼手龙。你们一无所知。”

    “让我来解释吧。命运的无穷丝线，紧紧连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试图在这张网上跳舞的无知者，很快就将被网吞噬。只有吾主，可以告诉安东，正确的舞步。”

    “你们明白吗？”

    安东摇头，说：“我不会离开我的老师。”

    雅比盖尔最后劝说一次：“Camgymeriad（错误），你可以跟着这个老猎魔人，走上花园小径。但我向你保证，或者说警告，在这条花园小径的终点，你不会收获任何东西，除了绝望、痛苦、和背叛……”

    安东打断了女巫的话。他摇着头，说：“雅比盖尔，不，我不会跟着你走。维瑟米尔，是我的老师，他不会伤害我。”

    雅比盖尔嘲讽地笑笑，说：“是吗？希望你不要忘记这句话。伤害的方式，从来不是只有一种。”

    听够了这些话语，安东用同样洪亮的声音回答：“我是一个猎魔人。我不会追随你的邪神。现在，带着祂滚开吧！”

    雅比盖尔的灰色瞳孔中，闪起魔力的浓郁光辉。

    就在两位猎魔人以为她要攻击的时候，夹杂着浑浊气流的风暴，突然间席卷了这里，让前一秒还万里无云的天空昏暗下来。猎魔人们失去了视野。

    当他们重新可以看清周围时，紫衫树下，女巫的身影，已经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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