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比武第一的成绩高调出世，积雪归来，对整个修仙界产生了非同一般的影响。

  先是有不谙世事的年轻人讨论，积雪谷到底是何方神圣，而后那些有阅历的老江湖，便开始津津乐道地与这些毛头孩子们科普起积雪谷从前的辉煌。

  这不说还好，一说，诸如“与玉清并称第一宗”、“最富侠气的宗门”等旧称皆被一一翻了出来，那些年轻人惊叹着、憧憬着，甚至有的不顾现在还没到各门派招收弟子的时候，已经打包上行李到积雪所在的极北域投师去了。

  有年轻修士的热情，再加上各个宗派及时转变的风向，整整十六年鲜有外人踏足的积雪谷，忽然就成了人们纷至沓来的修仙界一景。

  这个转变对于积雪谷来说，无疑是好的，有新鲜血液的注入，又能参与其他各个宗派的外交，这意味着积雪已经开始重新在修仙界占有一席之地。且有这样庞大的话题在身上，也避免了玉清这类不怀好意的宗门再对积雪做些鸡鸣狗盗之事。

  总之从各个方面来讲，积雪的发展都是蒸蒸日上，但这也只是刚开始。正如所有的工作一样，当新鲜感和热情褪去之后，真正的问题就开始暴露出来了。

  当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首先顶不住的就是聂衍尘。

  白天是接待不完的客人和收不完的徒，晚上则是批不完的文书和回不完的信笺，想他悠哉摸鱼十六年，乍一过上宵衣旰食的搬砖生活，还是这种比正常宗主辛苦许多倍的生活，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有点恍惚。

  然后是积雪的弟子们。

  由于积雪上下人手实在不够，每每宗门来客多时，大到晋南枫楚秋容，小到宗里的所有一个弟子都要承担接待客人的重任，这样一来搞得既耽误修炼又耽误休息，大家都是苦不堪言。

  其实光是这样倒也不算什么，问题就是积雪谷还有一个怎么努力也无法即时克服的硬伤——穷！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每日没有限度的接待，无限供应的茶叶酒水和吃食，这些对于其他的三派七宗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本就不富裕的积雪，无疑是雪上加霜。

  终于到了这一天，也就是聂衍尘骚扰涂念的前一天，积雪绷紧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刚定了开春后宗门招新的日子，还有一月多些，宗里实在没有富余的钱准备这拜师大典了。”

  聂衍尘拉着涂念的手诉苦，垂眸低眉字字悲切，乍一看像是涂念才是那做师父的。

  “宋承明那小子呢？”涂念问：“还有罗占，宗里那些符修丹修的，让大家先贡献出点儿，把大典熬过去再说不成吗？”

  聂衍尘身子一顿，眼神飘忽地侧过头，“这已经是贡献过的境况了……”

  “什么意思？”涂念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惊声道：“难道还不够？”

  积雪人少是少，丹符器三修加起来也有七八个，尤其聂衍尘本人就是符修，晋南枫的符法也出众，这些个人的家底加起来怎说也得有个上万灵石。积雪一向又不追求什么浮夸奢侈，这么算来，别说一个大典了，就是再来三五年的也绰绰有余啊！

  瞧着聂衍尘暗暗抽回手，还想搪塞的模样，涂念眼角一抽，一把将他的手腕按住，眼神犀利地盯过去，“师父您实话告诉我，宗里还剩多少现钱。”

  聂衍尘逃也没得逃，咧嘴干笑，“大约……还有个一千多上品的样子。”

  涂念当时就是眼前一黑。

  “一千多！？”她说话的分贝骤然提高，言语间尽是不可思议，“宗里的钱你都拿来做什么了？”

  怎么难道他是吃灵石的吗？说翻新积雪她倒能接受，可她怎的看着宗里上下还是那副穷酸相啊？

  “还能干什么，来人就伺候，光用人还不够，得拿钱伺候，纯纯一败家玩意儿。”

  主峰塔外传来楚秋容的声音，涂念转头见他抱着满怀的文书进来，顶着一对浓重黑眼圈的脸上写满了四个字叫“生无可恋”。

  “最近这么辛苦吗？”涂念心疼中杂着些好笑。

  能把元婴修为的楚秋容逼得如此憔悴，足见这小半月来，积雪上下究竟有多忙碌。

  “砰”的一声，楚秋容把那文书重重地放在桌上，狠狠剜了眼她对面坐着的聂衍尘，“还不是拜某人所赐。”

  聂衍尘视线一撇，心虚地缩起脖子，“哪有徒弟这么跟师父说话的……”

  “你还好意思说！”

  楚秋容听他还敢嘟囔，没好气地指着他就要骂，被涂念堪堪拦下，哄他道：“好了好了，师父他就是缺心眼儿，又不是故意的。师兄你先消消气，解决问题最重要。”

  涂念一出面，人倒是劝下了，就是聂衍尘转过眼珠子，略带委屈地瞅了二人一眼。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喘了两口气整理好心情，楚秋容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人在，扭头往那边儿一瞧，挑眉道：“那是谁？怎么到主峰塔里来了？”

  涂念忙道：“他是我这两日新认识的朋友，叫伯湫。听说积雪有麻烦，特地来看看有什么能帮衬的。”

  “朋友？”

  从楚秋容的角度，只能瞧见伯湫一半的侧脸，然而即便是这样也丝毫没有减少那张脸的惊艳。

  楚秋容眉宇轻动，唤他道：“你既是小四的友人，一并过来听着便是，总归你人已经到了这里，再避嫌未免也晚了些。”

  “我只是不爱操心些琐事罢了，并没有刻意避嫌。”

  伯湫原不知在读什么书，这会儿被人唤到，便把书一放，单手往身后一撑，斜了身子瞧过来。一双狐狸眼半垂着，银白的发丝散落在身后，哪儿哪儿都透着一股慵懒。

  “是吧，阿念。”

  涂念反应了一阵才发觉这是在叫她，有些意外地朝伯湫望过去，对上他那双懒懒的眸。

  “对。”她慢半拍跟楚秋容解释，“我这朋友话少，喜欢把力气出在实事上。”

  “那就先请他先出去吧。”

  楚秋容笑笑，“等我们聊完，再出去跟他转述便是。也省得你朋友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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