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林端白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义父……”

  林鸾心里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好像要把它深深的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义父……义父……

  那个从深渊里将我拉出的神啊。

  将延……将延……

  那束打进我幽暗世界里的光啊。

  还有……

  都不见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林鸾的头低得很低很低。

  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砰！”

  忽然，林鸾重重跪下，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的衣裙顺着优美的弧线飘落下，平铺在身周。青丝飞散，发丝之间，可以看到她的脸颊处的那两行清泪。

  阴影遮住了林鸾的神情，但地面上的泪花点，也看得出哀婉。

  林端白猛的站起身，刚想动身扶起林鸾，却听到了林鸾的一句：

  义父，别走！

  “咚！咚！咚！”

  大殿内，林鸾磕头撞击的声音在回荡。

  “咚！咚！咚！”

  磕了三下又是三下，她弓着腰，用头狠撞地面，大起大落，每一次起落都带着些许残影。

  “咚！……”

  “咚！咚！”

  林端白都有些分不清那些咚声到底是他的心跳声吗，他木愣的看着林鸾跪着，一下一下的磕着头。

  那撞击声，震耳欲聋。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漫长。仅仅几十秒，林端白却像是被凌迟了一个世纪，

  林鸾足足磕了九下，叩九下，是这个世界里最高的礼仪。

  等她磕完时，林端白早已手脚冰凉。她抬头，与他对视，那一刹那，林端白的心尖猛的一颤。

  披头散发，泪眼婆娑，林鸾的那一双眼睛里有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情绪，那是什么？

  好像是自卑？

  额头处的伤口狰狞见骨，正不停的向外涌着血。血液顺着皮肤淌下，和泪水混杂在一起。血水沾湿了头发，一撮一撮的黏在脸上，显得林鸾更加狼狈不堪。

  这幅模样，也正如当年林端白捡到林鸾时。

  瑟瑟发抖的坐在一片废墟里，眼神里都是自卑和害怕。

  对，害怕！

  林端白仔细看去，果不其然，那双脆弱的眸子里的深处，隐藏着害怕。

  那一刻，他好像透过了那双眼睛，看到了那时那个从未离开过的林鸾内心深处的小女孩。

  林鸾缓缓站起身来，膝盖竟然有些发软，她抖了一下。一滴挂在她下巴处的血滴被抖在了衣裙上，洁白中的那一点很是显眼。

  她仰头，凝视着林端白的脸，她汪汪的眸子尽里是挣扎。她看了好久，争分夺秒好似疯魔的去记住林端白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他的脸，他的鼻子，他的嘴巴……确认自己不会忘了，她才恋恋不舍的移开了目光。

  林鸾小步走到林端白桌前，果断的从储物袋里掏出那一颗将近破碎的留影珠，放在了桌上。

  没有再说一句话，她转身就离开了。

  白色的衣裳划出一道顺畅的圆弧线，林端白看到林鸾越走越远……

  当林鸾双脚踏出林端白殿门的时候，林鸾身上的气息猛的爆发升腾起来，灵力卷碎了一地落叶。

  林鸾嘴角动了动，露出了她今天第一个笑容……尽管不是很好看。

  她知道，自己滞涩已久的修为突破了。她来到了到了渡劫之下的化神期大圆满。

  她的步子洒脱了许多，从一开始的小步变成大步，向着前方走去。

  目送着林鸾离去，从一个白色背影到一个黑点，再到不见。林端白敛下眸，把眼里的水珠化去了。他的嘴角也浅浅的勾起，今天是义女突破大圆满的日子，他应该高兴……

  唉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九下叩头的意思呢……

  自欺欺人罢了……

  抿着唇，林端白再也支不住自己的身体，坐倒在木椅上。

  他手捂着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起伏。手下灵力的光闪过，他试图缓解一下那疼痛。但是于事无补，心里依旧是钝痛，药石无医的痛。

  放下手，他的目光落在珠子上。那珠子已经有了一丝裂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良久，林端白终于拿起它，注入了一丝灵力进去。

  鸾儿留给他的，是什么呢……？

  青树绿林里，红白两道身影无间贴合……林端白的瞳孔猛的收缩，心里咯噔一下。

  “鸾儿……”

  看着留影珠投影出的画面，林端白的心愈发痛了起来。

  画面里的身影交叠，林端白心里却再也没有那点旖旎，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义女林鸾。

  眼睛里的倒影变得鲜艳了起来——是画面转到齐封则和周将延的那处了。

  “周将延，本教主心悦与你。”

  “那，三日后成婚。如何？”

  清晰的语句落入林端白耳里，却变得模糊了。心脏被一只手捏着，林端白难受得呼吸困难。

  “……”

  话音落，亲吻声起。待到亲吻的声音戛然而止，林端白神情却依旧恍惚。

  但，还没等他恍惚多久。

  “Boom！”

  突然，一声爆炸声响起，惊醒了林端白的恍惚。那是什么？林端白立刻警觉。

  原来是留影珠爆炸了，碎成了齑粉，那齑粉随着爆炸卷起的气流而远去。它，连同那段留影被销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来了，卷走了好多东西啊……

  反应过来，林端白的眼泪俶的就落了下来……

  他明白了林鸾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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