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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井焕的身世


井焕这一觉一直从黄昏睡到了第二日黎明,期间如同一头小猪一样,睡得酣而沉,连句梦呓都没有。“风烆”一度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还将手指凑到了他的鼻尖感受他的呼吸。

  当然他也没忘了派人给璞夫人送去了口信,璞夫人焉能信任他一个只来了数日的外人,即便有君后作保,亦不敢放松警惕。

  但其实君后寝殿中已经乱做了一团,小殿下无故失踪,急坏了一众侍女,偏偏君后也不见踪影,璞夫人无奈之下惊动了君太后。君太后当即派人四处搜寻,几乎将整座水晶宫翻了个遍,却唯独漏下了这偏僻且公认小殿下最不喜欢的逆水轩。

  (井焕:转性了不行呀。)

  折腾至入夜,得到消息的君太后亲临,见到了“风烆”。事实上,君太后以往从未见过“风烆”,但从“井旷”对井焕的态度来看,他的身世必有蹊跷,君太后曾派人暗中探查许久,依稀得知了些内情。先前她还不尽信,依旧将井焕当做冥海血脉悉心教养,如今看“婠漓”公然将此男子带回冥海,且又亲眼所见井焕对他如此亲昵,连觉都不睡了都要跑来这逆水轩,真是由不得她不多想。

  君太后心中惊疑,不停地打量着“风烆”的样貌,幼儿一般都肖似其母,在未长开之前,若说与父亲如何如何相像,大多是附会。君太后思虑再三,放弃了从相貌上看出端倪的意图,心中诸多念头翻转,面上却沉默无语。

  此时已近深夜,她不便久留,又有心观察这个“风烆”,便没有硬要带走井焕,反命璞夫人及自己身边的心腹一道留下,自己带着仪仗先行回宫去了。

  这一夜,君太后辗转反侧,一夜难眠,终于,她在晨光熹微中下定了决心,要对井焕施以燃血之法,验明正身。

  但这燃血之法虽是神族常用的查验血脉之法,却需要“父子”二人的心头或者指尖之血,可眼下“井旷”不在宫中,想施行此法,不得不耐心等等。

  所以她才在璞夫人之外又留下了心腹,就是为了先行判断那个“风烆”有无嫌疑。

  ——倒不是她信不过璞夫人,只是璞夫人跟在井焕身边久了,对他的感情非同一般,而这世间最经不住考验的便是日久所萌生的情意,她不欲难为璞夫人,便未向她吐露半个字,只对心腹详加交代,命其严密监视。

  再说逆水轩那边,“风烆”倒是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相反,他对几位女官以礼相待,并且乐得清闲,将照顾小殿下的事儿全权交给了她们,自己去偏院美美地睡了一觉。

  翌日清晨,井焕醒来时,一眼见到的是守在榻前的璞夫人,顿时误以为自己被送回了寝殿,起床气蹭蹭冒上头顶,恼得一直嚷嚷。多亏璞夫人耐心安抚,他这才确认自己仍在逆水轩,顷刻间转啼为笑,直接光着脚丛榻上跳了下来,嚷着要寻夫子与他学习。

  这倒是近水楼台了,井焕如此迫不及待,往日恨不能拖沓到这一日终了都不愿意的盥洗之事如今倒是很快,便由着璞夫人为他净面梳头更衣,期间还不停催促,倒是令乳母哭笑不得了。

  当然他还没忘了自己的阿娘,向璞夫人打听自己在这逆水轩睡了一夜,阿娘有没有着急。

  璞夫人当然不会告诉他君后又离宫了,此为常事,她都已经见怪不怪,更何况君上都对此视而不见,她又有何立场多嘴,不过顺着井焕的话搪塞过去就是。

  早膳时井焕又耍小孩子脾气,非要叫夫子一道,“风烆”实在拗不过他,便坐在了他身边。不过倒是由此享受了一番,因为冥海继承人的膳食自然比他区区一个夫子要强上百倍,天知道,过去这半月有余他可是一日三餐清汤寡水。

  他并非注重口腹之欲之人,“婠漓”如今心思也不在这些琐事上,他不说,她便不会发现,更不会为此做什么安排。且以往小殿下的夫子大多不得意,逆水轩被怠慢是常有的事,“风烆”也不例外。

  如今竟然靠着学生才沾上了光,“风烆”想想都挺嘲讽的。

  更加嘲讽的是,他到此的目的,却是为了颠覆井焕将来要继承的冥海。

  九天之上怎么不降下一道惊雷劈在他头上!

  “风烆”摇摇头,将鲜美的鱼羹送入唇间,由衷赞叹:“此羹真是细滑鲜香,回味无穷。”

  井焕却蔫头蔫脑道:“这不是我阿娘做的,定是御厨那只八爪蛸的手笔,做的马马虎虎,就这么回事。”

  “风烆”略略吃惊:“马马虎虎已是如此,若君后亲为,岂非妙不可言!”

  说起阿娘,井焕顿时眉飞色舞:“阿娘做的肴鱼羹是我此生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可惜……”他很快便又垂头丧气起来:“阿娘总是和父君一样忙,这些日子,我缠了她又缠,也只给我做过三回。”

  眼见一个意气风发的小公子倏然变得如一尾小狗鱼一般,可怜巴巴的,“风烆”既觉得好笑,又为他心酸。同时再一次的,为“婠漓”的执着和自己所行之事产生了质疑。

  膳后便开始这一日的课程,井焕早把方才鱼羹的事忘了,兴致勃勃地问夫子今日授什么课,但“风烆”想要试探昨夜他究竟听到了什么,便看向了一旁的几位侍女。

  无论是私心还是受命,璞夫人等均不愿小殿下与这位“来路不明”的夫子独处,且璞夫人看得分明,从君后到这位风先生,都牢牢拿捏住了小殿下的心,别说殿下的生父从无此待遇,就连自襁褓抚养他长大的君太后亦被他忘在了脑后。

  若说只是血脉亲情,小殿下如此亲近君后倒还勉强说得过去,可如此依赖一个夫子,不惜入夜偷偷前来可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忽地,璞夫人想到了近来暗暗流传于水晶宫的谣传。这谣传不知起于何处,却如一阵风一般席卷了整座宫苑,侍从们不敢公开讨论,却在暗处偷偷流传,兴高采烈兴致勃勃,矛头指向的是小殿下的身世。

  待传到璞夫人耳中,已经如飓风席卷之后的海藻田,新鲜的洋流卷过,一茬又一茬地郁郁葱葱地生长起来了。

  璞夫人一面暗暗压制谣传,凡是出口者皆遭到了她之严厉训斥,一面心中计较,反复思量之后,还是去面见了君太后。

  君太后听完,沉吟再三,命人前去搜集证据。

  在燃血验亲之前,总该再给她一个机会。

  “婠漓”是带着身孕回到冥海的,那她之前的经历便尤为重要。可惜的是,如今幽海已经覆灭,想在幽海寻一知情者难上加难,甚至连当年幽海血难的制造者寅鲛将军都已伏诛,只能勉强寻了些他昔日的手下,皆语焉不详,对当年之事说不分明。

  但君太后手下之人得力,竟然寻访到了沧杌婆婆。

  沧杌婆婆身为上古玄武,虽然没有昔日权柄,亦没有架子,但也非人人能够见到。冥海使者持着水族君太后的名敕“三顾洞府”,这才进了门。

  使者说明来意,沧杌婆婆沉默片刻,送了客。

  使者不是傻子,很多时候,沉默即回答。

  此行还有意外收获。

  前面说过,那片海沟还有旁人居住,虽然只是零星散户,但能在此地定居,又与沧杌婆婆做了邻居的,皆非凡者。

  但能在此贫瘠之地扎根的,大多有个缘故,似沧杌婆婆这般隐居避世的并不多,总有是迫于无奈流落至此的,便想要用自己手中的消息换取一些旁的东西。

  使者许给了他们丰饶的海域,重利之下,不相干之人的生死便无足轻重起来。

  但有用的线索极少。毕竟不是谁都如沧杌婆婆一般,洞悉了天机。

  综合所有的信息,使者得出的结论是“不敢确定,却有迹可循”。

  君太后得知后,亦是良久的沉默,而后,命人将“婠漓”带到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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