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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孩子小不懂事,多揍一揍就好了


“井旷”一去经年,倒是给了那些幽海遗族足够的时间。

  “婠漓”渐渐博得了人望,先前那些将领们,多有猜疑她为幽海复仇的决心,也有妄图夺权,想要取而代之的。“风烆”的惯常做法是以武力镇压,她却走了另外一条怀柔之路,虽然颇耗时间,效果却比以往要好的多。

  复仇的计划终于有了眉目,为保无虞,其中许多细节经过反复推演,压在众人心头的一块大石稍稍挪去了些许,“婠漓”心情愉悦,开始与众人闲聊一些家常起来。

  说的最多的,便是自己的儿子。

  大概在外人面前夸耀子女是人之常性,仙神亦不能免俗。

  夸的多了难免有炫耀之嫌,她便也如那些讲究自谦的凡人一般,随便说点什么不足之处,以示孩子并非完人。

  背后非议他人非君子之德,她自然不会说些什么孩子的难堪之事,便是随意捡了一条来说,大意是小孩子言多,常将在他处所见,无论是否值得一提,皆拿来玩笑,孩童天真,虽然絮絮叨叨,却分外有趣,并不引人厌烦。

  几名生养过孩子的将领皆有所感,在一旁凑趣,唯独一个青嫩未有家室的,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孩子小不懂事,多揍一揍就好了。”

  “婠漓”:“……”

  幽海诸君:“……”

  万事俱备的那一日到来了。

  经历了海眼之力被毕止盗取之事,“井旷”对于真泉渊的防守倾注了数倍心力,便是“婠漓”身为君后,都不曾被他交付其所在。

  ——坦白说,是冥海众臣不放心这个幽海公主,毕竟幽冥二海之间血仇滔天,若非天帝天后首肯,“婠漓”绝无可能在冥海稳坐君后之位。

  这一点,从“井旷”意欲立井焕为少主所受到的百般阻挠,便可见一斑。

  甚至为了不让那个幽海血统的小殿下“窃取”水君之位,四海臣属争先恐后将自家妹妹、女儿或是侄女外甥女,家族中实在没有女儿缘的,不惜从旁支挑选一些表妹堂姊,也要送进宫来,为君上充实后宫,争宠斗艳。

  为了平衡各族势力,稳固冥海之治,兼或有那么一丝丝与“婠漓”赌气之意,“井旷”将这些送上门来的全部收入了后宫,且恶趣味地将她们安排在自己的寝殿周围。

  眼看冥海要照着神宫上演一出后宫争宠的大戏,谁知“井旷”竟出乎所有人意外,搬到了“婠漓”的殿中。

  听说朝议上颇闹了几日,不知“井旷”用了什么手段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浪。

  有好事者专门到“婠漓”面前挑拨,对此她们倒真是打错了算盘,“婠漓”非但对此毫不在意,反而乐见这些莺莺燕燕扰乱“井旷”的视线和意志。

  奈何那根木头不解风情,偏要住到她这里寻没取!间接还影响了她探查真泉渊的所在,实在恼人!

  不过也无妨,他终究不能绑在她的身边。如今她不厌其烦地耐心探寻,终于偷偷潜入了那处隐秘之地。

  除了重重防守,“井旷”更是设置了无数机关拱卫那大海核心的力量。在牺牲了数名机关高手之后,“婠漓”终于来到了那最后一道禁制之前。

  外表来看不过是个结界,以“井旷”的修为,他所设立的结界绝非不可突破。但出乎“婠漓”意料的是,此障碍牢不可破,因为开启的唯一的钥匙便是冥海正统王族血脉的血。

  以血缘之力来解封结界,此法别出机杼,而在“婠漓”眼中,颇耐人寻味。

  时隔这么久,她终于明白了“井旷”对她的心结何在,大概便是血难那一夜,他将她从洞房中救出时,误以为她和“风烆”之间发生了什么,甚至他还以为井焕非他所出,而是“风烆”之子。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会对自己的误解如此之深,以至他笃定自己就是背叛了他,但易位而处,“婠漓”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他心中的愤懑,自然也便明白了当初他为何会对毕止怀有那般深的恨意。

  大概每个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都要受到猜忌。

  对此,“婠漓”虽然理解,却根本没打算收敛规范行为以使他心安,反而她就是要抓住这一点,令他为之方寸大乱,可供利用。

  于是,她同时走了两条路。

  一,他既然深信井焕非己生之子,则他是冥海仅存的王族血脉,好,那她便以井焕的血破封结界,她甚至期待有朝一日他发现了,脸上那绝望的表情,想想便觉得快慰呢。

  二,他不喜她身边出现旁的男人,她便偏偏要将“风烆”拉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令他抓心挠肝,寝食难安!

  打定主意后,她回到水晶宫,趁井焕熟睡之迹,以玛瑙刀和凝冰瓶取来了他的血。

  不管装作多么不在意,亲手伤害自己的亲生之子,心硬如铁石的“婠漓”也犹豫了。她望着那个在梦中依旧喃喃唤着“阿娘”的孩子,“婠漓”执刀的手颤动不休,内心挣扎如飓风过境。

  半晌,她狠狠一咬牙,用刀划破了他的指尖。

  一滴鲜红的血落入凝冰瓶中,“婠漓”立刻弃了刀子为他疗伤。

  熟睡中的井焕感觉到了痛,但小孩子一向睡得很沉,他又正沉浸在美梦之中,被那欢乐牢牢绑住,便只是阖着眼睛不安地动了动,口中咕哝,却始终没有醒来。

  伴读着他的呓语,“婠漓”的心仿佛挨了同样的一刀。想了想,她将凝冰瓶收起,双掌掐诀,向井焕身上施了一个咒术。

  此咒源自幽海的藏书楼,并非禁术,本身很有意思,能令施咒者感知到对方的一切痛苦与伤害,却并不能以身相受。

  总结一下,便是感他人所感,痛他人所痛,除了自虐,无甚大用,所以早便被弃在故纸堆中,甚至连名字都已被书蠹蚕食了个干净。

  但“婠漓”就是要感知这痛苦,这是她仅有不多的,对孩子的忏悔。

  咒术立成,她的指尖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一道伤痕。

  轻轻的痛觉令她心中轻松了许多,她甚至有心情为此术重新赋名,就叫身临术吧。

  为孩子掖好被角之后,“婠漓”带着凝冰瓶赶往了真泉渊,那一滴血自瓶中倾倒而出时,新鲜一如犹自流淌在血脉之中一般。

  她目光如电,以冥海新的王室继承人之血将结界击出了一条缝隙。

  她身化疾风,过隙而入,心中既无欣喜,又无踯躅。

  真泉渊是一片无天无地之境,明明宽阔无边,却莫名令人感受到压抑。

  在这里,“婠漓”终于见识到了海眼的真面目。

  那是一轮浩瀚的红日,光泽逼人,就那样远远看着,便觉得浩瀚的灵气在其中翻涌,流转不休。

  作为曾经幽海海眼的寄主,“婠漓”第一次感知到了幽冥二海的差距。

  幽海,便如其名一般,幽深静谧,不但在疆域上远远不及冥海,就连那气质,也是偏于祥和宁静的。

  而面对着这冥海的海眼,虽远观,便已察觉到冥海那凛然不可侵犯之意,海眼上溢出的丝丝灵气散发至她所在之处,无数刀尖针刺一般的压迫之力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避其锋芒。

  海眼的力量,决定了这一片海洋的气质。

  但她已经到了这里,莫说是一股无神无灵的力量,即便面对真正的万千利刃,她亦不会退却!

  这海眼之力如此磅礴,完全颠覆了她的设想。以她之能,想要彻底攫取这股力量怕是痴人说梦。

  “婠漓”不禁有些失望,却也不曾完全泄气,复族之事若是能够一蹴而就,大概更会令人怀疑其真实,总会疑神疑鬼,忧虑有其他陷阱在等着自己。

  既然不能毕其功于一役,那么分而消之岂非更加有趣,就如二十年前那般,令冥海慢慢地走向灭亡,她倒想看看,届时“井旷”是否会走上先水君的老路,以屠戮他族来保全自身?

  想到此处,她竟莫名有些兴奋——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复仇更加令人快慰的呢。猎手反成为待宰的肥鱼,却无法自救,只能在绝望中看着族人一步步踏上死地,尸骸如山,就如同当年的幽海一般。

  “婠漓”的唇边绽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眸光阴森,她双掌捏诀,缓缓劈入了那团“日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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