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对池鱼
羲华一直靠在九韶·儡的身上,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旁这个木呆呆的人偶,竟然“活”了过来。
九韶也不提醒她,任凭她扯着自己的一绺头发绕在指间把玩,心中升腾着期待。
——明日,就是明日了。待一切尘埃落定,他便可以和她一起离开。什么帝君的重责,什么三界的安危,从他开始策划这一切起,都微如尘埃。唯有眼前这个人,重逾他生命的全部。
这时的他踌躇满志,却忘了一句话——天不遂人愿。即便他们生而为神,也逃不出冥冥之中,命运的齿轮。
以神识跨界既消耗灵力又危险万分,他不过是仗着这具傀儡才能如此任性妄为,除非有分裂出的神魂,否则长时间这样做无异于将神魂抻得如同琴弦一般,虽然韧,却细若悬丝。
凡人有一个词叫做“命悬一线”,用在他身上不算贴切,却很形象。
于是他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未让她察觉半分,一如他默默为她做的这一切。
翌日,神界送婚使队“下降”魔界,以新鲜出炉的紫微帝君为首,排场虽然略显寒酸,但有这尊大神压阵,也不算辱没了神魔两界这桩喜事。
画扇这个魔宫第一女官从前夜起便忙的脚不沾地,井焕特意换了仆从装束跟在她身后,他人高马大,容颜俊美,一看便知不是普通魔族,却偏偏装出副臊眉耷眼,畏畏缩缩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在寒碜谁。
画扇见了,好几次都忍不住要他轰开,谁知这货是属狗皮膏药的,粘上容易,让他走,哼,没门!
画扇便懒得管他,因为还有更焦头烂额的事等着她——明明事先筹备妥当的一切不知被谁下了黑手,本该各司其职的人缺值十之三四不说,连婚仪所用的各色物品都被毁损了大半,一看便是故意为之。
甚至连月漪公主的新娘礼服都被人动了手脚,不过,这倒是帮她把异心之徒的范围缩小了许多。
画扇在此任职百年,见惯了倾轧与风浪,自然不会没有第二手准备,她一面派人去取备用的礼服和各色器物,一面将那些不听使唤的人们撤下,换上自己的人。
这些她都有数,唯独大司祭竟然倒向了对手,令她猝不及防。
一直以来,魔界的祭司团都独立于权柄和纷争之外,大司祭更是不问世事,除了专心侍奉魔神之外,每一任的大司祭都会发展出些独特的爱好。
有天生好酒的,便专心于种植和窖酿,因此大大推动了魔界的农业发展,算是造福万民。有酷爱兵刃的,便致力于采矿和锻造,竟然探寻到了不少地脉矿藏,由此功在千秋。还有喜好书画的,醉心于棋艺茶道的,总之都是无伤大雅的消遣。
而这一任的大司祭,则对于医药蛊毒情有独钟——划重点,毒是他的心头好。所以,除了“神驯散”之外,还有许多毒物是他的杰作。
神驯散此毒专对神族,在神魔两界休战,各自封闭的这千年光阴中,出现在魔界的神族——活的——从来不超过百十之数,故而此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流出来的大多都用在诸如翠竹苑之流和权贵的内宅这些地方。
加之神族刚烈,纵使在药力作用下四肢乏力,灵力尽失,也抵不住一颗向死的决绝之心。
像井焕这般被下了药,还有大金主一掷万金且还舍身色诱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扯远了,当代大司祭此人的爱好如此剑走偏锋,可见他不像先辈那般恪尽职守,对分外之事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
画扇千算万算,算漏了他。谁会想到一个对神族憎恨到要专门研制出如此毒药的人,会与神族联手呢。
不错,画扇此时已经可以断定,幕后搞这些小动作的人,就是公主霞殇的赘婿,神族六殿下应羿。
他有机会——大婚婚仪由他筹划把关,画扇只是个给他打下手的,听说这差事还是霞殇公主亲自替他求来的。画扇一直觉得他要么是自己找虐,要么便是不怀好意,要虐别人。
如今看来,被她言中了。
他有动机——据说这位六殿下与现在神族帝座上的那位,自上一代起便不对付。神族的后宫“趣事”之前一直为两界喜闻乐道,再加上先魔君与先天帝时代,他们神族的后宫中也有几位魔族的妃嫔,那些宫斗与夺嫡秘辛一向是公开的秘密。
六殿下之母与现任天帝的母妃水火不容,他们兄弟之间,恐怕也没有多少手足之情。
所以,老婆孩子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以为他们都流着相同的血,所以便该相亲相爱,殊不知,决定了他们之间的真情实意的,往往都来自于母系的利益。
这便给天底下的男人都提了个醒——千万不要把女人当做生育的机器,血脉的力量与生俱来,每个人的天性,一半来自于以自身血肉孕育儿女的母亲,是无论如何也抹杀不去的。
由此可见,应羿之心,合情合理。
而画扇自己呢,一向与他无冤无仇,从来也未曾结下什么梁子,所以他没有理由以此事来针对自己。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自己便是那池鱼。
与光芒璀璨的二殿下禹疆对比,应羿的存在一直黯淡无光,在神界时如是,在魔界这里亦是。
或许是因为明星闪耀之下皆是阴影吧,有了禹疆珠玉在前,其他人便很难再崭露头角,永远都是一个陪衬的角色。
只不过有人安于这种阴影之下的平淡,有人汲汲所求,想要展现自己的聪明。
只可惜,应羿的这种聪明,在魔界这千年时光中,没有用对地方。
因为无论是在神界还是魔界,他的所作所为永远这般不入流,如同一个跳梁小丑,只会在一些微末小事上给人添堵。
但唯独策反大司祭这一件,身为池鱼的画扇也想赞他一句“漂亮!”
她现在的麻烦不小,不但大司祭称病不来主持婚仪,连井焕的那一半解药也没了着落。
这里有人肯定要问,画扇不是自己便有“神驯散”的解药么,又何必求到这个倒向了应羿的小人的门下。
这里便是画扇觉得应羿此番做的漂亮的另外一招了——她府中出了内鬼。
而这个内鬼藏的极深,之前从未出手,如今别的不碰,却偏偏盗走了她手中的那一瓶解药。
原来,当日她带井焕前往魔宫掌眼大婚婚仪之时,虽然在井焕的刻意回避之下并未与禹疆和应羿照面,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便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她和他以为他们才是幕后之人,却不知,自己身边,早被人家放上了眼睛。
应羿对井焕可是太熟悉了,而他那时那刻与魔宫第一女官出现在一起,且“行止亲密”,怎能不令他心中警铃大作。
羲华啊羲华,你心思竟然如此深沉,人还未至魔界,却早派心腹收买了魔界的实权人物。
他对“幼弟”的这等误解自神界之时便已有端倪——还是离澜神妃造的孽——如今二人即将沦落相同的境地,羲华却偷偷地搞这一出,怎能不令他咬牙切齿,忍不住先给“他”使些绊子。
——从这个意义上说,井焕也是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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