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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离家出走还是出来旅游


九韶所料不差,羲华想去的正是魔界。她半路转了方向,还将所有的痕迹抹去,满意地拍了拍手。

  神魔交界处是一片丘陵,此处是千年前神魔大战的第一处战场,死伤最重,神魔二族战陨的兵将的怨念在此处盘旋不去,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片雾瘴。

  懂的人都懂,这种怨念最为可怖,因此两族都设了结界阻挡,一方面是为了预防雾瘴扩散伤人,一方面是为了提防对方再度进犯。

  于是,两道结界便如两面看不到的高墙一般上入苍天,下抵黄泉,中间夹杂着浓墨色如同实质一般的雾瘴,清楚地标明了两处结界的所在。

  怎么过去,这是个难题。

  幸好,羲华早有准备——她想离家出走想了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因为自己的惫懒兼之没有被逼到这份上,故而一直没有付诸行动,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完全没有做过攻略。

  无数个要消遣的午后,她曾和井焕一点一点研究此处的地图,畅想着有朝一日越过此处,来个潇洒的魔界一日游。

  此时,井焕与九韶隐匿身形,不远不近地辍在她的身后,井焕看着她挥出了他们之前勾画的地图,金光灿烂亮起,细致地对照着此处的地势。

  “倒还知道先检查一番,没有贸然穿行,算是有脑子。”井焕心里暗道。

  九韶先天下之忧而忧,想的却是另一件事:神魔大战已逾千年,为何这里的怨念还未被度化,且还有愈来愈浓的架势?

  魔界对此放任自流可以理解,他们毕竟修的是己,不认天道,不念因果,不度冥灵。但神族肩负净澈天地之任,如此不管不顾,一封了之,任凭这些怨念在此盘亘演化,终有一日,会影响此处的地脉天灵,令此地彻底沦为煞气横生的不毛之地。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魔界地广人稀,气候恶劣,多一块这种地方不多,少一块这种地方不少,但神界若因此遭受污染,早晚是个祸根。

  九韶一念及此,想用神力传送一个消息回去,但神念刚刚成型,便被他一把捏碎。

  不行,他眉头微蹙,他希望神界可以尽快派人来净化这些雾瘴之心是迫切,但若被人溯本求源,得知他来了此处,继而追查到羲华身上,那便与他的初心相悖了。

  罢了,还是先护送羲华离开,待返回神宫后再着人安排此事。

  这边他忧国忧民,那边羲华已经对照完了地势,所幸相差无几,但她还是没有贸然穿行,反而找到了此处的阵眼——一处灵潭。

  这处灵潭地跨两处结界,是此处的地脉之源,当年神魔二族不约而同地将结界设在此处,就是想借用灵潭之利净化雾瘴。

  并且,传闻当初神魔大战的导火索便是这方灵潭,因为灵气充裕而被魔族觊觎,不惜发兵侵占。

  神族原本并不在意这点资源,但不问自取就是偷窃,上升到两族的高度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先天帝眼里不揉沙子,悍然点兵回击,这才引发了两界大战。

  打着打着便一发不可收拾,最终两败俱伤惨淡收场。这方灵潭也一分为二,算是各退了一步。

  魔族也忘了当初要侵占灵潭的初衷,只同神族一般,以此来净化雾瘴。

  但眼下看来效果并不如人愿,灵潭自身已被侵染,潭水呈现出半白半黑,灵气衰微之兆。

  羲华在潭边寻了一处隐蔽却又平坦之处,在她的包袱乾坤袋中翻翻捡捡,挑出了一样法器,撑开来在那里布了一处单独的结界。

  此结界是一个藏匿结界,如同单面镜一般,外边的人看不到触不到里面,里面的人却对外边发生的事一目了然、尽收眼底。

  这种情形显然不利于追踪,她若在里边干点什么,闷声作大死可谁都不知道。幸好九韶身上有一件凤族的至宝——去伪存真镜,可以破除一切迷瘴、幻境和类似迷瘴幻境的结界。

  偷窥不是君子所为,九韶刚将镜子取出就迟疑了,不料却被井焕一把抢了过去丢向半空。小小的镜面飞至结界之上,陡然化作一片清光,将结界之中的人清清楚楚地照了出来——界中人还无知无觉,丝毫没提防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暴露在他俩的视线之中了。

  井焕冲九韶哼了一声,说:“君子不拘小节,这是为了她好。”

  九韶不置可否,横竖不是他干的,不亏他那君子之心。

  两人一起将目光投向羲华那边,只见她将目光凝住在灵潭上空,看得很入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足足看了一刻钟之后,才开始自由活动起来。

  九韶与井焕双双惊掉了下巴,看着她在此处足足待了十二个时辰,期间她优哉游哉,玩了整套的九连环,自己和自己下了十局樗浦棋,喝了三壶甘醴琼浆,用了无数仙果肉脯下酒,端的是一个舒服惬意。

  阴阳相交后,她竟然还变出了一方白玉榻,躺在上面盖着云被美美地睡了一觉。

  她是离家出走,还是来旅游的?

  九韶还好,他一贯有耐性,井焕真是白瞎了和羲华这上千年的交情,不但没什么默契,还在那抱怨她此举真是脑子有坑。

  谁会在这瘴气横生,无数神魔二族埋骨的古战场畅游啊,虽说这里倒是没有什么猛兽,不会有危险,但狗都不来的地方有什么值得她留恋如此之久的。

  期间九韶和井焕都各自回了一趟族里,羲华可以跑,他们若是也长时间消失不见太过可疑,不利于为她打掩护。

  井焕这滑头专挑夜里回去,天亮方归,鬼知道他是不是趁机高床软枕,睡了个美觉。

  九韶却并不介意,他在一旁就地趺坐,一面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为羲华护法;一面时而凝视着那人的睡颜,自觉十分圆满。

  距离上一次这般独处,已经过了足足一千年。

  不待九韶感慨完,白玉榻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起来伸了个懒腰。

  睡前羲华像在自己的寝殿中一般,卸下了头冠,满头黑发泼墨一般洒下,此时随着她起来的动作披了满背。

  在她不经意间回头时,一张脸被长发遮掩了一半,衬着周遭鸟雀不生,寂静到可怕的环境,原本应该有一丝诡异的气氛。

  但九韶如遭雷击,僵在了那里。

  他怀疑是自己看了太久,眼睛出了毛病——眼前这个人,面容神态太像一个女人了。

  素面峨眉,眼若春水,神态慵懒,举止风流——是一个很令人心动的女人。

  一个当了一千年兄弟的人——不是他自作多情,羲华也承认是他兄弟了——莫名给他一种是女人的感觉,这可就太诡异了。

  知道的是他生性多疑谨慎,不知道的该骂他一句心思浪荡,对着兄弟思春想女人。

  幸好这种感觉转瞬而逝,因为羲华抬手打了个响指,涤尘诀扫过全身,转眼间她已经洗漱穿戴一新,头发也牢牢地束在了冠里,又恢复了昨日那个翩翩贵公子的打扮。

  九韶轻轻吐出一口气,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他想的多,而是他还不太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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