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楼庭霄策马出城了？”

  锦王坐在廊下烹茶，一手挽着袖子，听到这话侧眸看了过来。

  对面跪坐的谋士笑了，“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锦王微微眯起了眼，心念电转。

  暗卫站在下面说：“回王爷，千真万确，他和楼庭晚前后脚回的王府，然而回去没多久，楼庭霄就一个人打马狂奔而出，瞧着是受了气，脸色异常难看，一个随从都没带。”

  锦王思量片刻放下了茶壶，他看向对面的谋士，“你以为如何？”

  谋士指尖探进了方才涮杯的水里，蘸了水珠在桌上轻轻地写了四个字：兄弟阋墙。

  锦王挑了下眉：“你的意思是——”他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谋士含笑颔首：“平疆王就两个儿子，这些年隐隐有风声传出来，说他有意废嫡立庶，废长立幼，这兄弟二人本就有龃龉，若是二公子在北都有个三长两短，平疆王会怎么想？”

  不等锦王接话，谋士自顾自道：“且不论平疆王怎么想，若是二公子平安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世子所为，那……可就有意思了。”

  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说透，有些事意会就够了。

  锦王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妙处，当即抚掌笑道：“好，先生所言甚好，就按先生说的办，事成之后，本王必不会亏待先生。”

  谋士起身拱手：“谢王爷。”

  锦王笑着唤暗卫上前，交代了两句，暗卫颔首，转身运起轻功，飞檐走壁而去，他一声哨令，四面八方立刻蹿起了一群黑衣人，紧随其后。

  锦王看着又唤来了自己的心腹，让人往宫里送信。

  ……

  楼庭霄策马疾驰在官道上，身后的北都城墙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完全看不见。

  凛冽寒风扑面而来，刀子一般，楼庭霄的脸被割的生疼，然而肉体的疼远不如心里的疼。

  想起楼庭晚最后那个眼神他就觉得心火炽烈。

  “驾！”

  这样的疼还不够痛快，他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四蹄如踏云一般飞驰而去，化作茫茫天地间一道残影。

  红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眼泪顺着冰冷的脸滚滚而落。

  过了一会儿，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芜，枯枝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看着让人心里发憷，阳光也黯淡了不少，落在雪面上，刺得他眼前阵阵发花。

  他跑出一身汗，缓缓吐出一口白气，拉紧了缰绳，“吁——”

  他随意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皱眉左右瞅瞅，“这是哪儿啊？”

  近处林木杂乱，远处群山连绵。

  周围无一活人，天地间静的仿佛只剩他自己。

  楼庭霄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战场上多次死里逃生的直觉让他猛然惊醒，后背爬上一股寒意。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泥沼之中，变得粘稠又缓慢，蓄势待发。

  他面上不动声色，悄悄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刀柄冰凉，凸起的花纹能让他握得更紧。

  “驾——”

  他一夹马腹，调转马头，打算往后跑，结果两支暗箭陡然射来，两面夹击。

  “呵，阴沟里的老鼠，终于肯露面了？”

  拇指一拨，“锵”的一声，雪刃出鞘，被他稳稳握在手中，羽箭飞至，他后仰躲过，霎时间风声再起，两道黑色人影从树上跳下，两柄刀当头砍下。

  楼庭霄抬手格挡，强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发麻，他咬紧了牙关，面色紧绷。

  “铛——”

  火星迸射，楼庭霄一夹马腹，马吃痛往前跑，他趁势一个下腰，刀刃刮过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几乎折倒在马背上，锐利的刀锋贴着他的脸划过。

  即使没碰到他的脸，他也感觉脸上一阵阵的疼。

  一击不成，那两人折身再上。

  楼庭霄刚脱困，骏马哀叫一声，陡然跪了下去。

  这要是摔下去，不死也惨。

  千钧一发之际，他当机立断，一个纵身踩着马背跃起，一把抓住了最近的一根树枝，踏在树干上，在风中一个旋身，最后稳稳地单膝跪在了雪地上。

  绯衣在雪中如一团灼灼燃烧的火，十分抢眼。

  他抬起头，视线如狼一般锐利，无数雪亮刀刃倒映出他的脸，他单勾起嘴角，不屑地笑笑，“还真是看得起小爷，既然如此，一起上吧！”

  风扬起细碎雪沫，落入人眼，冰凉迷乱。

  “唰——”

  破空声响起，寒芒骤闪，无数雪沫扑向楼庭霄，杀手紧随其后，血战一触即发！

  那一点绯色很快就被黑色吞噬。

  ……

  眼见着窗外金轮西斜，楼庭晚从噩梦中惊醒，猛地打挺坐了起来，她端起一边的水想喝一口压压惊，结果没拿住，瓷盏径直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她眉心跳了跳，口干舌燥让她越发不安。

  听到动静的碧幽和碧凝赶紧进来，碧凝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忙道：“世子先别起身了，奴婢把这里收拾一下。”

  楼庭晚点点头，碧幽极有眼色，重倒了杯温水给她。

  温水入喉稍稍平复了楼庭晚的焦躁，她按了按自己的跳个不停地眼皮问：“楼庭霄回来了吗？”

  碧幽摇摇头：“没有，跟去的人也没消息。”

  楼庭晚心猛地一跳，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都没消息？”

  “嗯。”碧幽接过茶盏，轻声问：“要不要再派人去找找？”

  “立刻让卫长——”

  楼庭晚余光扫过窗外，忽见天南一道红色烟雾缓缓升腾，乍一看不是很明显，她定睛瞧了片刻，猛地推开窗户，“不好！”

  她屈指在唇边吹了声口哨，施忍一行暗卫立刻冒出头来。

  楼庭晚沉声道：“施忍，召集其他侍卫，立刻准备骏马！”

  “是！”施忍领命去了。

  她从榻上下去，急声道：“碧幽，去找件骑装来，碧凝，去取我的剑，顺便去周寒春那儿要些保命的药。”

  碧幽担忧地问：“世子你要亲自去吗？太危险了吧？”

  “不去不行，若是楼庭霄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命也就到头了。”楼庭晚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目光幽幽，“到时候我们干脆死在一块，也算有个交代。”

  碧幽连连道：“呸呸呸！世子别说这种丧气话！”

  楼庭晚笑了下，眼中寒芒闪烁，“还没到最坏的情况，别担心，我就是去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动我平疆王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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