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行在阶前站定，大氅在风中微微扬起，毛领暖融融地托着他的脸，墨一般的长发没有戴冠，而是随意的用丝带松松地绑在身后，风一吹便又随风而动，他身后的朱门飞檐都成了陪衬。

  漫天飞雪中，他轻轻冲着楼庭晚微微一笑，一步步下了台阶。

  玄色大氅滑落，露出南宫行瘦削的手腕，手腕上一串翡翠珠子，浓郁的绿衬得他肤如冷霜，可握上来的时候却是温热的。

  楼庭晚怔怔地看着他的手，被他牵着往前走，“怎么不说话？你让我等你，我一直不敢合眼。”

  沈松一摆手，其余人就都退下了，他守在殿外，等两人进去，替他们关上了殿门。

  殿内温暖如春，温香扑面，瞬间驱散了楼庭晚周身的寒气，她回过神，就见南宫行拿着火折子在点角落里的烛台。

  她这才注意到殿内没有点灯。

  “你方才一直在黑暗里坐着？不觉得难受吗？”

  气氛莫名有些暧昧，楼庭晚忍不住没话找话。

  南宫行回眸，半张脸笼在烛火的暖光中，他微微一笑：“还好，点着灯看不清雪。”

  楼庭晚微微晃神，都说灯下观美人最是风雅，她今儿才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次。

  朦胧的烛火把南宫行的英气和俊朗化掉了，眉眼越发秾丽逼人。

  他没把所有的烛火都点上，只点了那一架，殿内光影混乱，瞧着更暧昧。

  楼庭晚抿了抿唇：【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进了妖精的陷阱？错觉吧，一定是错觉，他可能就是为了节省几个蜡烛，对，一定是这样！】

  她在那儿自我安慰，因此错过了南宫行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走到楼庭晚身前，笑着伸出手，素白的掌心向上，轻声问：“我的生辰贺礼呢？”

  楼庭晚抬头，“啊，在这儿！”

  她从怀中摸出那一枚小小的平安符，轻巧地放在他的手心上，“我去护国寺学的，亲手画的，俗话说心诚则灵，画的时候我感觉我心挺诚的，应该能灵验。”

  楼庭晚边说边站了起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希望你之后都能平平安安，健康喜乐。”

  “你对皇上的期望，就这么简单吗？”南宫行垂下眼看着那枚平安符，心潮如涌。

  “可是我没把你当皇帝啊，在朝堂上我们是君臣，私下里勉强能算是……知己吧？”

  “弟弟”两个字都到了嘴边，但想起王府里那个不省心的，又被楼庭晚咽回去了。

  “什么都没有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我不求你建功立业，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楼庭晚笑着把他的手合上，眼里仿佛盛满了星辉。

  南宫行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感受着掌心那枚平安符的存在，忽然向前一扑，抱住了楼庭晚。

  楼庭晚一愣，踉跄着倒退一步，脚后被脚榻挡了一下，没站稳直接倒在了榻上。

  南宫行眼疾手快抬手在她脑后护了一下，手磕在窗台边缘，低低地吸了口气。

  楼庭晚来不及问他为什么忽然抱她，赶紧躺平抓过他的手，“磕到了？”

  南宫行看着她紧张的神色，顿了下，点点头：“嗯，有点疼。”

  他另一只手撑在榻上，没有完全压在楼庭晚身上，但也差不多了，两人的衣袍交叠在一起，看着亲密无比。

  楼庭晚抓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已经红了一块，她下意识吹了吹，“你挡那一下做什么？”

  “不挡你就磕到了。”

  南宫行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看着似是有些委屈。

  楼庭晚微愣，抬眸的瞬间就看进了南宫行的眼底，那里面——有两个小小的她。

  她这才惊觉两人之间的姿势有多不妥！

  “起来，压得慌。”楼庭晚努力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

  【怎么回事，这什么偶像剧情节啊？不对，这是意外，他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这糟糕的姿势……】

  她心乱如麻，越发觉得今晚不太对劲，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反正哪哪都不对。

  南宫行深深地看她一眼，收回手翻身坐到另一侧。

  “我很喜欢这个贺礼，会随身带着的。”

  说着他就当着楼庭晚的面把平安符塞进了怀里。

  “喜欢就好，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她坐起来，从袖袋里取出那个匣子，打开递给南宫行，“这是你之前要的药，都做好了。”

  南宫行接过，从左到右分别是不举的、调理身体的、解毒的，后面两个是给白雀用的，一个是毒药，一个是解药。

  这算意外之喜了，南宫行笑着把东西收好，“替我谢谢周大夫。”

  “嗯，回头我会给他涨月银的。”

  楼庭晚说完看着南宫行，刚准备问他夜宴的事，还没出口，南宫行忽然问：“陪我喝两杯吗？”

  楼庭晚：“啊？”

  ……

  南宫行早就让人准备了酒菜，此时一声令下，立刻有人在廊下摆桌布菜。

  烧的红通通的炭盆上放了铁网，搁在桌下，热乎乎地烘着桌，楼庭晚和南宫行分坐两侧，腿脚也跟着暖了起来，倒是不觉得冷。

  廊外飞雪如絮，寂静无声，天地素妆，万物银裹，唯他们把酒言欢，恍惚间有种天辽地阔，只他二人的寂寥之感。

  “这酒入口生香，醇厚中又带着一分梅花的清味，正适合雪天小酌。”

  南宫行屏退众人，亲自为楼庭晚斟酒。

  楼庭晚扶着酒盏，看着桌上的那道长寿面疑惑地问：“你早上没吃面？”

  “嗯，没吃，太忙了。”南宫行拿了个碗把面挑了一些出来，楼庭晚忙道：“长寿面不能断的，你怎么还挑出来了？”

  南宫行摇摇头：“你也说了，信则灵，不信则不灵，我不信那些，这一大碗我吃不完太浪费了，你也吃点，我见你晚宴上都没吃什么东西。”

  楼庭晚愕然：“你看见了？”

  “嗯。”南宫行没多说，拿勺子舀了些汤淋在面上，又分了个蛋放上去，“先吃面垫垫肚子，不容易醉。”

  他小心地把碗放在了楼庭晚的面前。

  长寿面还冒着热气，楼庭晚的面容隐在白气后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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