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阁老进宫，先去勤政殿见宣景帝，君臣二人也没说上几句话。宣景帝心情不好，要不是胡阁老如今还是次辅，又是这位称病不出后的头一回进宫，宣景帝都不想见胡阁老。

胡阁老呢，他跟宣景帝谈往西南增兵的事吗？内阁那边还没谈出个章程来，他跟宣景帝能谈什么？这位又不是个圣纲独断的人。

君臣二人客套了几句后，胡阁老便从勤政殿出来，着急忙慌地就往文渊阁走。走到半路，胡阁老又碰见了一个熟人，皇后魏氏身边的管事太监长顺。

长顺如今风光不在了，人瘦得脱了形不说，背也驼了，胡阁老乍一看，都没将人认出来。

长顺看见胡阁老，本就贴着路边走路的人，直接退到路外边站着了。

胡阁老看长顺，长顺把头一低，整个人唯唯诺诺的。胡阁老不出声地叹一口气，示意给他带路的太监继续走，胡阁老从长顺的跟前走了过去。

废后的那一套礼法规程，就是胡阁老主持的，如今还差去太庙祭告列祖列宗这一项了，等告之李家的祖宗们宣景帝要废后，为什么要废后之后，魏皇后就正式被废后位了。

当然，去太庙也不是随便哪个日子就能去的，这得宗人府和钦天监商量着挑个日子，所以废后这事，还真不是胡阁老在拖。

不过今天看长顺的样子，胡阁老就知道，哪怕魏皇后如今还是皇后，还住在中宫，她和她的亲信们日子已经过得艰难了。要不然，长顺不会是如今这副丧家犬的模样。

胡阁老没走多久，冯宝从文渊阁回来，看见长顺后，他背着个手站在长顺的面前，冯大总管问长顺：“你有什么事？”

冯宝和长顺是冤家对头，但随着他们主子之间的胜负已分，长顺在冯宝面前抬不起头，也挺不起腰杆来。

长顺小声说：“皇后娘娘病了好些天了，想请太医去看诊。”

冯宝：“太医不是刚给皇后娘娘看诊过？”

长顺：“太医是五天前去的，皇后娘娘的身子没见好。”

还有句话，长顺没敢说。给魏皇后看诊的，都是年经的太医，五天前去中宫的，甚至是太医的学徒。

冯宝能对天发誓，他对魏皇后，还有中宫的长顺这帮人，他没有做过落井下石的事。自打三皇子死后，魏皇后就病了，这位病了好长时间了，到今天还能活着，就是靠着太医给她继命呢，宫里真没克扣魏皇后的吃穿用度。

冯宝看着长顺，长顺哭丧着脸，他不得不来这一趟。这帝宫里的人是什么德性，他还能不知道吗？狗眼看人低，看人下刀，冯宝还能理他们中宫的人，那他们的日子就还能过。否则的话，呵呵，送到中宫的饭菜都能是馊的！

长顺是为着魏皇后来的？魏皇后眼见着离死期不远了，他还管魏皇后干什么？他是为了他自己，还有中宫这帮子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知道了，”冯宝跟长顺说：“我回头去太医院问问，你回去吧。”

长顺松了一口气，对着冯宝千恩万谢起来。

冯宝：“你伺候好皇后娘娘，圣上可不想娘娘出事。”

方才在文渊阁里，已经有大臣骂过了，当年若不是魏盛文害了沈宁书全家，沈宁书的孙女又怎么会在事隔多年之后，跑到通云城去刺杀林大公子？这事的根儿还是在魏盛文身上。

冯宝觉得，难保圣上也是这么想的，就让魏皇后在中宫里病死，圣上的心中恶气怕是难消。

长顺忙答应了冯宝一声，现在没有圣上发话，谁也不敢让皇后娘娘就这么死了啊。

“你还有事？”见长顺答应了自己后，还站着不走，冯宝便问了长顺一声。

长顺压低了声音，跟冯宝说：“只是皇后娘娘的凤体如今很不好了。”

别人生病是瘦，魏皇后之前也是，但病着病着她整个人都水肿起来，眼睛都肿成一道缝了，人看着是原先的三个大。宣景帝这会儿再见到魏皇后，他可能都认不出魏皇后来。

冯宝盯了长顺一眼，说：“你记住我的话，伺候好皇后娘娘。”

懒得再跟长顺说话，冯宝转身往勤政殿走了。魏皇后要真自己病死了，反倒是她的造化了，不过他们不能让魏皇后有这个造化就是了。

冯宝回到勤政殿，宣景帝已经叫了太医，他的头疼病又犯了。

“怎么样了？”太阳穴上贴了膏贴的宣景帝让太医退下，问跪地给自己行礼的冯宝。

冯宝忙道：“林大相公他们已经商量出了章程，林大相公一会儿就会过来见圣上。”

宣景帝：“你看见胡相公了吗？”

冯宝：“回圣上的话，见到了，胡相公没跟奴才说话。”

宣景帝冲冯宝挥一下手，冯宝起身退了下去。长顺跟他说的，魏皇后的事情，冯宝是一个字也没跟宣景帝提。

文渊阁里，胡阁老与林爹相互见礼之后，胡阁老未落坐就直接开口道：“打算调派哪里的兵马？”

林爹说：“胡兄这是？”

胡阁老撩官袍坐下，看着林爹说：“能平了夷人之乱是好事，只是援兵过去会迟吧？毕竟过了十二天了，通云城那边或许胜负已分了。”

胡阁老来跟自己说正事，林爹就也就事论事了，把兵部拟的，内阁已经修改过的征兵调将名册拿给胡阁老看。

“只要梧州不丢，这仗我们还是可以再打的，”林爹跟胡阁老说。

胡阁老看名册，这兵真是从东南西北各处都调，但要派往西南的将军里，胡阁老注意到，没有一个边军将领。

“边军的将领不能动，”林爹给胡阁老斟茶，一边道：“胡兄觉得这名册是否还有问题？”

胡阁老：“可是边军的那些将领能征善战啊。”

最能打的那帮人，你不用？

林爹：“已在通云城的胡骁和李烈风都是边军将领。”

就包括辽东谢家的谢虎妞，你能说她不是边军将领？

胡阁老不说话了。

林爹：“林行出事是意外，真刀真枪地打仗，朝廷的兵马不会输的。”

胡阁老：“那林微怎会被困在通云城的呢？”

林爹：“具本的情况，现在谁也不清楚，我们只能先将援兵派过去。往好了想，也许援兵未至，西南那边已经往京城送捷报了。”

听了林爹这话，仔细看着名册的胡阁老抬眼看林爹了，这么乐观？坐那里的人真的是林雅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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