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骨帝归来。

他找到了幽姬，只带回幽姬一句话：“即刻离开至尊殿！”

幽姬不仅没有任何指点，反而让莫缺立即从至尊殿离开，不得去管至尊殿生死。

骨帝还带回了幽姬另外几句话，莫缺仿佛能够想象到幽姬当时的神态和语气。

“我费尽心思，耗时三千年，才助你避过天机，让你不在天衍圣宫推演之内，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小小的至尊殿，几个实力低微的后人，主动暴露在天衍圣宫面前？”

莫缺亦能理解幽姬的不满。

她跃出生死，坐于棺中，变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便是为了躲避天机，可与天道一争，等待破局之时。

三千年前救下莫缺，其中多半也有这一原因。

可她帮莫缺避过了天机，莫缺却主动出现在天行宫面前。

对幽姬来说，至尊殿这些，虽是莫缺后人，但过于渺小。

她已活了不知多久年，复生过多少次，于她而言，这些人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得莫缺为了他们，冒此风险。

“你告诉她，我感激她救命之恩，但有些事在她眼中微不足道，在我眼中却非做不可！”

“若今日我破不了天行宫推算的定数，日后更别谈什么破天道定局！”

莫缺让骨帝回去给幽姬传话，同时是不想将骨帝牵连其中。

幽姬让莫缺自己参悟阴阳生死经，如今幽姬不肯指点，他只能靠自己。

“生中有死，死中有生，于死之极尽，求一线生机！”

闭上眼，莫缺将意念沉入体内的阴阳生死印中。

这枚印记，死气沉沉，乃是汲取他尸身中的死气凝聚而成。

修此印至今，莫缺感觉他体内死气似乎取之不尽，尽管阴阳生死印在不断汲取，但仿佛源源不绝，没有尽头。

“死中求生……”

莫缺想起当年在古境之中，他被死气缠身，无法摆脱。他曾将意念分散于万物，感受万物的生死。

花草一生一败为一世，生灵由生到死为一世。

感受万物生死，莫缺如经历过千百次轮回。

“阴阳生死经，是汲尽体内死气之后，方能使肉身再现生机，如枯木生新芽，但如今看来，我想等到体内死气尽去，时间已来不及！”

体内印记，死气沉沉，虽有一丝生机，但微乎其微，被众多死气包裹，想凭这点生气，逆死为生，几无可能。

闭着眼，莫缺试图从这具肉身中找到其他提升实力的方向。

他如今的元神，在阴阳生死经的作用之下，比三千年前强大了不知多少，眉心端坐的小人看起来神圣凛然，也使他能将自己的肉身看得更加清晰。

心脏不跳，血液不流，经脉不通，诸窍不开。

这就是他如今的身体，身死为尸，体内的一切都死气沉沉。

尽管莫缺以前，便自问对自己的肉身无比了解，但当元神强大之后，他再看此身时，总能发现许多以前不曾察觉到的东西。

“阴阳……生死……剑体……”

莫缺将意念沉入体内，游过周身暗淡凝固的血液，又走过一身毫无生机的血肉，再到最后，他的意念沉入体内之骨。

“血液不通，皮肉无光，五脏不动，但这一身骨……”

莫缺突然惊讶地发现，他这具肉身，每一处都如同死去的尸体，唯有他体内一身骨，竟发着淡淡的光。

“这是为何？”他想不明白。

分明他这具肉身已经死去，用幽姬的话说，是被阴阳生死印强行强元神定于肉身之内。

按理来说，他这肉身既已为尸，他的骨也应该像他的鲜血一样，如同“死去”。

但现在看来，这一身骨，却隐藏着一丝生机，虽然微小，却确实存在。

“生死，生死……”莫缺喃喃自语：“常人死后，肉身与五脏皆会腐朽，体内鲜血亦会枯竭，留到最后的，永远是一身骨骼。”

无论哪种生灵，肉身死去，最后血肉内脏都会腐朽，但却会留下白骨，长年不化。

“我这剑骨，也来得古怪，分明已和前世的肉身融于那片天地，为何如今又会出现？”

莫缺愈发疑惑，强大的意念渗入骨中，想要看清剑骨的由来，以及骨中为何隐藏有一丝生机。

强大的意念之下，他的肉身如同被放大了上万倍，他的意念就如一个微小的针头，穿梭在宽广的河流之中。

“这是……”

在莫缺如此细微的观察之下，他终于发现隐藏在他一身骨骼中的一丝异样。

有一条微不可见的丝线，隐藏在他骨骼之内。

这根线微小得几乎无法察觉，且近乎透明，若有似无。

它向着远处延伸，不知来自何处，仿佛没有尽头。

莫缺的意念，沿着此线而行，想要找到它的源头所在。

那条线如一条溪流，时断时续，莫缺沿着此线而上，意念在自身骨骼之中游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一个充满虚空，空无一物的所在。

“这是……我的识海！”

当看清此地，莫缺一呆。

识海，是他在阴阳生死经中学会的词，意为意识之海，亦是元神所在之地。

元神越是强大的存在，识海也就越是宽广。

“那一缕若有似无的生机，竟是源于我的识海？”

“我的剑骨，便是因那条线而出现？”

当莫缺寻到那条线的尽头，只见它如一口泉水，只是泉中流出的水流却十分微小。

正是这一口如泉水般的存在，流出点点生机，而后渗入到他周身骨骼之内，使他一身骨骼焕发出了一点生机。

且莫缺怀疑，他前世的剑骨，出现在今世肉身，也和这口泉有关。

“这……到底是何物？”

来到泉水之前，莫缺试着将意念渗入其中。

然而，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拦住了他的意念，使他的意念无法进入泉中。

但当意念接触泉水的那一刻，他却感到了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

“此泉的源头，莫非是……”

他愣在原地，久久无言，想不明白自己的识海之中，怎么会有一口泉，连接着那令他此生难忘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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