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缺呆呆看着药老的背影，泪流满面，此刻的他，已经完全知道药老要做什么。

药老在燃烧自身精血，试图恢复到巅峰状态。

武者之血，经过炼体所得，极其强大。

药老虽因年迈，气血枯竭，但毕竟是武道中人，武体非凡，燃烧精血，便可使他的武体重归巅峰状态。

只是此法也等同在燃烧自己的性命，等同自毁。

“杀，快杀了他！”

舞长老面露惊恐，在远处大叫。

武道虽已没落多年，但武道的传说，仍存于世。

传闻此道曾是称尊天地的一道，昔年不知出过多少强者，一具肉身，足以盖世。

此刻药老燃烧精血，使肉身重回巅峰状态，没落的武道再现于世，他如何不惊？

“本以为武道会断于我手，但今日，为了给武道续路，我便向天再借五十年！”

药老大喝之间，一头白发在此时迅速变黑，脸上的褶皱也消失不见，变得充满光泽，由一个垂垂老者，变成了只有三十多岁的模样。

向天再借五十年！燃烧精血，武体重回巅峰！

“轰！”

三十六楼之主大惊之中，天罡剑阵再斩，漫天剑气，如狂风扫落叶，向着药老席卷而去。

“铛铛铛！”

让所有人震撼的事情发生，只见黑发药老双手连动之间，十几把灵剑，轰然落地。

这些剑不是被药老震退，而是直接断为了两截！

要知道这可是三十六楼代代相传的灵剑，皆是上品，何其不凡，竟被药老瞬间毁去了近半数！

“快杀了他，快！”舞长老面带惊恐，疯狂大叫。

那些楼主也是齐齐变色，本以为传说中的武道威能，只是夸大，直至今日，才真正见识到武体的恐怖。

当日曾对药老出剑的十九位楼主更是心头凛然，还以为他们当日联合一剑，真的足以压制药老，现在才知，遇上巅峰时的药老，他们联手也根本不够看！

“杀！”

已经对药老出手的楼主别无选择，再度出剑，不想让药老活下来。

“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今日之后，你我再无关系，你不是我的弟子，更不是武殿的传人！”

药老震断十几把剑，将剑阵撕出了一个缺口的同时，伸手抓住莫缺的衣领。

他说完之后，一脚踏下，使整座论剑峰都开始分崩离析，同时用出武体最大的力量，将莫缺整个人，用力扔出。

武体之力，何其强大，连莫缺都拥有十万斤巨力，药老巅峰武体的一抛，便令莫缺整个人向着天际笔直飞出，如流星破空。

他满脸泪水，眼看着自己和药老的距离迅速变远，心中恨欲狂。

他挣扎着想要留下，和药老同生共死，奈何身在空中，加上一身伤势，根本就做不到。

“啊——”空中只传来莫缺一声怒啸，声震天地，回荡整个剑楼之上！

“他想送走莫缺，快将他留下！”舞长老大惊，连忙高呼。

顿时，一位青衣楼主出手，祭出飞剑，划破虚空，向莫缺追去。

空中的莫缺速度飞快，但却快不过被元气御动的飞剑！

眼看那把飞剑迅速接近，就要将莫缺从空中斩落。

轰隆一声，药老一步踏出，瞬间来到那位御剑的楼主之前。

“砰！”

只见药老拍出一掌，那青衣楼主脸色大变，整个人笔直飞出，轰然撞到相邻的另一座山峰之上，七窍流血，生死不明！

那把飞剑失去御动之人，顿时从空中跌落。

“我要送他走，你们谁能留他！”

药老一头黑发飘扬，一具肉身似乎充满了力量，那双眼眸更是慑人心魄，无人敢与之对视。

“快，御剑杀了莫缺，一定不能让他活下来！”舞长老大急。

莫缺不死，叶沉雪的心魔便在，就算没被废掉月灵圣体，此世也永远不能面对莫缺。

“我看谁敢出手？”药老重踏之间，天摇地动，目光冷冷扫过那些楼主。

这些楼主此时此刻，无一人敢出手，因为谁若出手，就会立即成为药老的目标。

那青衣楼主，便是最好的例子！

此前还轻视武道的剑楼中人，此时因药老一句话出，便无一人敢动。

这是何等气魄？

“古澜，你为了这个废人，竟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舞长老怒指药老，道：“你燃烧精血，纵然可再现片刻巅峰，但在这之后，便是油尽灯枯，必死无疑！”

“那又如何？”药老洒然一笑，道：“你自己也说过，我武道中人，宁死不退，我当年便早该和师兄弟们一起战死，苟活至今，能用残余的生命为武道续上前路，我死又何妨？”

药老对武道的执着，令人动容。

今世之人，已没有多少人见识过真正的武道，今日药老虽是燃烧精血才重回巅峰，却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武道真正的风采。

一人之力，可战剑楼！

轰隆隆！

支撑到了这一刻的论剑峰，此时终于轰然解体，彻底崩碎。

这座在剑楼中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山峰，以及峰顶之上，留下了无数剑楼先辈及天才名字的试剑碑，也已埋葬在此峰之下。

药老一人与剑楼诸多强者对峙，不让他们出手，只为让莫缺安心离去。

整个剑楼，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被药老一人之威震慑。

什么叫强大？不需出手，便可让诸敌丧胆，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

剑楼收留药老多年，药老没有多造杀戮，只是保证这些人不能去追莫缺，因此没有继续出手。

如此对峙许久，药老那一头黑发，开始渐渐变回白色。

他体内可燃烧的精血，已经越来越少。

“药老，收手吧！”白与墨不忍药老耗尽生机而死，道：“已经过去这么久，莫缺早已远离药楼，你已不需再燃精血。”

药老摇摇头，道：“我早在百年之前，就该死去，且身为武者，为战而死，乃是归宿。”

他竟丝毫不愿放松，打算燃尽最后一滴血，既保证护莫缺到最后，也是一心为自己的武者身份求个归宿。

只愿战死，不愿老死。

如此继续僵持，药老的一头黑发，终于全部变回白色，那张脸也再度布满皱褶，而且看起来，比原先还要苍老得多。

向天再借五十年，这借来的五十年，还回去时，却是无比沉重的代价。

“我古澜此生，从未有愧任何人，你们剑楼这些楼主虽想杀我，但我受剑楼收留多年，今日却不愿多造杀戮。”

药老恢复苍老之后，在原地坐下，道：“我此生唯一有愧的，便是武殿昔日的同门，他们战到死绝，只为留我一人，望我为武道留下传承！”

“如今，我已完成他们的遗愿，无愧诸位师兄弟们，也算有面目，去与他们相见……”

说到最后，药老的声音渐渐变轻。

满头白发的老人端坐在地，慢慢闭上了双眼，再也不动，如一块亘古存在的磐石。

“该死的古澜，竟送走莫缺，你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的肉身给毁了！”舞长老暴跳如雷，便要上前，欲将端坐在地的药老踹倒。

“够了！”白与墨再也无法忍受，喝道：“药老虽与我们剑楼立场不同，但却是个顶天立地的可敬之人，我剑楼中人，谁也不能相辱！”

舞长老虽然愤怒，但也知到了这一步，三十六楼之主已不可能再为已死的药老，违背第一楼主的意志，只能作罢。

白与墨走到药老身前，看着双眼紧闭的药老，走得近了，他突然脸色微变，道：“我要带走药老，亲自操办他的后事。”

这种事情，自然无人会争抢与反对，药老做人行事，的确当得起第一楼主的敬意。

就此，白与墨带走药老，论剑峰上的人们，也陆续散去。

争夺星辰榜的这最后一日，青州震动。

莫缺击败月灵圣体，叛出剑楼一事，迅速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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