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都听我的，赶紧回去抗旱，现在正是苞米穿穗的时候，都别在这杵着了，等到纪家油坊把地浇完，我们就把水坝扒了，让你们接着浇……”

    于长海清清嗓子，中气十足喊了一通，他不说还好，话音刚落，下游几个村子的社员当场就炸庙了！

    啥叫你们浇完才轮到我们！

    等轮到我们庄稼早旱死了！

    “兄弟们，动手扒水坝！”

    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这帮人一哄而上，用手去抠水坝上的泥土，纪家油坊的社员一看也急了，我们地还没浇完，你们就要抢水！

    绝对不答应！

    砰砰！

    不知道是谁最先扣动了扳机，现场瞬间进入白热化！

    枪声大作，子弹乱飞！

    无数人哭爹喊娘寻找掩体！

    “谁他妈手里的家伙式也不是烧火棍！”张子义提着喷子，对天砰砰扣动两下，还不忘把空弹壳接过来塞进口袋，留着以后复装用。

    “干啥干啥啊这是，都收了家伙，出人命了这……”

    于长海急得满地乱转，他原本以为把土坝迭起来憋住水，下游的人过来闹一闹也就拉倒，过上一两天把地浇完，再把土坝扒了，让下游去浇地，可没想到……

    事情竟然会闹到这个地步！

    “妈，我二舅在对面瞄我呢！”

    不知道是哪个屯子的一个小伙子扯脖喊了一声，给这激烈的混战场面凭添了一份黑色幽默！

    “哥……”

    钱慧珺猫着腰，跑到孙建平身边，急得孙建平两眼冒火，急忙挡在她身前，“你来干啥！”

    “陈叔他们都来了，我寻思我也来看看……”

    砰砰的枪声吓得她直哆嗦，像只可怜的小猫一样躲在孙建平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紧跟着我，不准乱跑！”

    孙建平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身边，有一股温暖的感觉传过来，让她惊慌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现在，现在咋整啊！”

    于长海急得都要哭了！

    “去你码的！”老曹踹了他一脚，于长海揉揉屁股，哭丧个脸，“老曹你别骂了，赶紧拿个章程出来！”

    “你去喊一嗓子，让大家伙停手！”

    老曹像提溜小鸡一样把于长海拽过来，于长海连连摆手，“我不行啊，现在都打成这样，谁还听我的？”

    “都是你作出来的！”老曹转身望向孙建平，“建平，现在咋整？”

    孙建平趴在地上，眼珠转了转，扭头一看，卧槽！

    三棵树的老贾头赶着毛驴车正往这边来呢！

    “老爷子，这边！”

    孙建平吼了一嗓子，老爷子一脸懵，扭头看看身后“后边，啥后边？”

    孙建平急得直跺脚，一咬牙，顶着漫天乱飞的子弹，一骨碌跑过去，把还傻愣愣坐在马车上的老爷子给扯下来，咻咻咻，几发子弹紧贴着老爷子头皮飞过，吓得他一哆嗦！

    “艾玛差点把老命留在这！”

    “赶紧的把炮架起来，给我轰！”

    “轰，嗯嗯，轰……”老爷子一把扯下挂在毛驴车后边的九二步兵炮，忽然愣住，“都是乡里乡亲的，轰谁？”

    “往野地里轰，弄出个动静就好！”

    “嗯嗯知道了！”

    老爷子哆嗦着手，取出一枚炮弹塞进炮膛，按上火帽，扯着绳子使劲一拽！

    轰隆一声巨响，远处树林子里冒出一团火球！

    巨大的响声把正在胡乱开枪的众人都给镇住了！

    枪声瞬间停了，大家伙傻愣愣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白烟，都大眼瞪小眼！

    就，就是抢点水而已，至于拿炮轰吗？

    “伱们快点从土坝上下来，土坝要塌了！”

    孙建平眼睁睁看着水已经洇湿了土坝的背面，不顾危险跑到河岸上，不停挥舞着手臂，大声吼道！

    啊？

    站在土坝上互殴的众人这才意识到脚下的土越来越松软！

    而此时纪家油坊几乎所有劳力都跑来械斗了，引向田里的水无人看管，流向田地里的水开始反流回河道里……

    “快下来，要塌了！”

    见他们还傻乎乎站在原地，孙建平急得直跳脚！

    “快跑！”

    满脸是血的二队队长王子峰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被张富田按在地上挨了好几拳，小兔崽子……

    现在那还顾得上什么小兔崽子，撒丫子往岸上跑！

    他一跑，众人也才如梦方醒，呼啦啦往两边跑！

    “富田，你媳妇！”

    孙建平隔着河岸，冲仍旧傻愣愣站在土坝上的张富田着脖子喊道！

    “姐！”

    张富田循着孙建平手指的方向，这才看到“未婚妻”王月娥还躲在土坝下面的河道里，刚才一番混战把她吓坏了！

    孔孟之乡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张富田不假思索，纵身一跃，从两米多高的土坝上跳下来，一把扛起被吓懵的王月娥，疯了似的顺着河道往前跑！

    跑！

    水快来了……

    轰隆一声巨响，被憋了一夜连一个上午的咕噜河水终于发怒了！

    汹涌的水流将土坝下面掏出一个口子，紧接着无数浑浊的水像一把把锋利的剃刀，轻而易举将临时迭起的土坝撕得粉碎！

    这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还没来得及逃跑的人被洪水携裹着冲向下游，一时间哭喊声救命声充斥耳际！

    “快点救人！”

    孙建平急忙解下毛驴，招呼众人一起用力，把毛驴车推进水里！

    洪水滚滚，携裹着可怜的老百姓，沿着河道凶猛直下，张富田扛着“媳妇”，像疯了似的往前跑，就在河水卷着浪花扑过来，即将将他淹没的一瞬间，他双手用力，将王月娥扔上河岸，整个人扑通一下躺在水里，一动不动！

    “富田！”

    王月娥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凶猛流向下游的河水，哭得撕心裂肺！

    洪峰终于冲过去了，从浑浊的河水里探出一个湿漉漉的小脑瓜，张富田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狼狈爬上河岸，冲哭得眼睛都红了的王月娥呲牙一笑。

    “臭小子！”

    王月娥喜不自胜，把他拽上岸，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可吓死我了！”

    “我从小就长在河边，不会跑就学会游泳了，还能出事咋的！”张富田嘿嘿一笑，扭头一看众人都看着他俩，顿时脸涨得像猴屁股一样红。

    “闹，作，扯犊子！”

    老曹看着被洪水冲得一点也不剩的土坝，气得跳脚骂！

    “你们几个王八犊子，都给老子滚过来！”

    老曹怒不可遏，三个队长现在脑瓜子也终于冷静下来了，被张子义领人别着胳膊推到老曹面前，老曹真是气坏了，脱下鞋，照着三人脸上噼里啪啦一顿抽，抽得满脸都是鞋印子！

    “三队一个老头被冲走了！”徐金山匆匆跑过来，身后几个人抬着一具尸体从下游往这边赶。

    王子和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他抻长脖子一看，顿时脑瓜子嗡的一声！

    “大，是我大，大你醒醒啊……”

    这货疯了似的冲到老头身边，趴在他身上放声痛哭！

    “长海你踏马的往哪躲，给我过来！”老曹一把抓过见出了人命想要开溜的于长海，指着躺在上的王老头，“说，咋整！”

    “咋，咋整我也不知道，就他点背让水给淹死了，我……”

    于长海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远处传来吉普车的轰鸣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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