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多给了李道显一段时间消化。

    然后接着用不紧不慢地口吻说道：“你想要的，不是限于平庸，我说的对吧？那些已有的领域，对你都没有吸引力。你渴望更高，伱渴望更完善，你渴望强大，你的每一步都要比别人更坚定，每一步都要比别人更夯实，你的基础已经远远超过其他人，你尝到了这种优势带来的好处，所以你想要在领域上也同样这么做……”

    李道显没有回答，但是沉默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想要触及领域，对普通巫师来说，非常困难，这甚至可能会消耗他们的全部精力，但是对有些人来说，触及领域就像是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一样简单。”

    费尔南多继续说道：“我明白，无论是你还是大流主，亦或是她，都是仰望星空的人，你们从不接纳触手可得的东西。”

    “你们的傲慢强迫着你们必须要做到完美，必须要做到最好……”

    “就如同现在的我这样。”

    李道显笑着说道：“但这不是坏事。”

    “当然，我从来没有说这是坏事，但是我不得不说，越是强大，就越是危险，在这个世界，这就是通用的道理，无论是在任何一个地方，都适用于这种说法。你应该感受到了，你的方法也并不完善。”

    费尔南多看向李道显，然后也笑着说道：“让我们的合作更近一步，告诉我关于你知道触及领域的方法，而我也会告诉你我知道的，包括大流主形成自己领域的过程。我们或许可以一起，摸索出一个更加完善的道路，为了你，也为了我。”

    李道显眯起眼睛。

    他在权衡自己这么做的得失。

    费尔南多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说道：“感谢你的款待，考虑的如何，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先告诉你我知道的。”

    这一次，李道显开口了：“可以。这对你我都好。”

    李道显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推动着，虽然没有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但是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了大半，在这种紧要关头，能够多获得信息不是什么坏事，最差还可以知道大流主的经历作为参考。

    费尔南多伸出了右手食指，李道显也抬起了左手，将食指靠近。

    当指尖触碰的过程中，两人的之间光芒一闪，繁复的符文在指尖交错变幻，最后环绕着消散，这是一个平等契约。】

    在这一刻，也意味着费尔南多不再将李道显视作一个新人，他的天赋，他的魔法，他的计划以及他即将触碰领域的勇气，都让费尔南多不得不正视他，或许未来有一天，这个人会站在比自己更高的层次俯瞰自己，现在交好，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在签订了契约之后，费尔南多也不再隐瞒，将他所了解的内容说了出来：

    “我曾收集过不少史料，其中类似灵性和理性的认知，并不是近代才有，在很早之前，类似的思考就已经存在，而这种思考总有一方会成为主流认知……”

    李道显问道：“就像现在主流认为理性论是更适合的理论？”

    “是的。”费尔南多点点头，接着说道，“我花费了漫长的时间，翻阅了大量的史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历史上，凡是理性论或者类似观点占据主流的时代，世界都更加的繁荣，而凡是灵性论或类似观点占据主流的时代，世界都更显凋敝，或者，可以说是愚昧……”

    费尔南多这句话颇为可信。

    在辛克雷的记忆中，费尔南多除了是符文师，同时也专精收藏和鉴定，痴迷于历史文献的阅读和收录。

    李道显沉吟了片刻，说道：“可以理解，理性论降低了魔法的使用门槛，制定了使用规范，安全性和便捷性都大大提升，更多人能够使用魔法，也有更多人能够参与到魔法中来，钻研魔法，发展魔法。”

    “是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目前世界主流崇尚理性论的原因……”费尔南多轻声感叹道。

    说话间，费尔南多又将周围的结界加固了数层，然后郑重的开口说道：“但是，历史上留下名讳，推动世界发展的伟大巫师，有七成出自灵性论占据主流的年代。”

    “领域通鉴知道吗？”

    费尔南多问李道显，李道显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当然。”

    任何一个想要构筑领域的巫师，都不会错过领域通鉴。

    这本由巫师协会编写的书，是目前关于领域方面最具权威的书，也只有巫师协会，才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源，不计成本和收益的完成这种编撰，只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保存传承知识。

    上面记载了从中古时期到现在，被证实存在的各种领域，后续的很多巫师觉醒的领域，都会在这本书上找到过类似的记录。

    以至于很多巫师，都会有意识地参照着领域通鉴赏的领域内容，将自己的“律”往对应的方向上靠，最终保证自己能够觉醒对应的领域。

    费尔南多说出了自己的结果：“我考证了其中很大一部分领域的来源，其中九成以上的领域，首次出现都是灵性理论占据社会主流的时期……”

    李道显眉头一皱，开口道：“那时候应该征伐阶段吧……”

    费尔南多就继续说道：“当然，我知道你想说，那些时期往往都是充斥战争的混乱年代，没有秩序，也没有知识传承，很多人为了生存所以贸然构筑领域，自然有很多新领域出现。”

    李道显听到这里，也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所在，缓缓说道：“的确不正常。”

    好奇心和贪婪是巫师的本性，愿意循规蹈矩地按照《领域通鉴》去构筑一个强大的领域，这是很多人会做的选择，但是肯定也有不少人愿意自己尝试构筑一个独一无二的领域，这是必然的，因为李道显就是这么打算的，并且他相信想要这么做的不会是自己一个人。

    李道显沉声问道：“最近五十年，领域通鉴有增加的领域么？”

    费尔南多看到李道显问出了关键的问题，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这个问题的核心，于是笑着说道：“一个，也没有。而在前一百年范围内，增加了三个。两百年内，增加了十一个。”

    李道显又一次陷入了思考。

    当然，这完全可以说，领域通鉴的数量已经足够多了，巫师能够探索过的地方，往往早已被其他人探索过了，所以新的领域不会出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新并不代表好，新领域说不定，还不如已经被记载，并被无数人探索研究了使用方法的领域来的好用。

    这些数据不能代表什么，也并不能直观的指向什么结论。

    李道显抬起头，问道：“大流主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费尔南多没有回答，而是笑着说道：“该你分享你的知识了。”

    李道显开口说道：“我通过一个可靠的途径，得到了一个关于构筑领域的指点，ta告诉我一句话：‘随心而动。在你想要尝试的时候，你会知道应该做什么的’。”

    “随心而动，在你想要尝试的时候，你会知道应该做什么的？”

    费尔南多重复了这段话，同样陷入了思考。

    这句话来自戈登。

    李道显在看过了大流主的简易领域之后，就联系过了戈登。

    戈登是规则巫师，他也曾走过领域巫师这个阶段，当李道显想要戈登给自己一些指点的时候，戈登没有拒绝，而是告诉李道显这一句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道显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对不对，但是在偶然预言和第二视觉的帮助下，他的确非常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

    这两个天赋让他有一个更高的角度俯视自身，可以看到自身的缺陷，就像看到拼图残缺的部分。

    李道显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而且我相信这句话一定有用。现在，可以告诉我大流主的情况了吗？”

    费尔南多相信李道显的话，所以他意简言赅地说道：“他想要尝试构筑一个新的领域，失败了，差点陨落，我们转向了已有的上位领域，成功了一半。”

    “是领域通鉴上的么？”

    “嗯。”

    原来如此。

    领域一次构筑失败后，失败残留的领域部分不仅不会对巫师有所帮助，甚至还会残留在意识中，消耗大量的精神，造成极大的认知压力。

    这种影响是永久性的，很少有方法能够剔除干净这种构筑失败的影响，就算后续重新构筑，因为不是连贯构筑，领域会存在瑕疵，影响到领域的等级和品质。

    这样看来大流主的积累也相当深厚，在仓促之间，领域构筑失败还能够立刻转向其他的领域构建，竟然还能构筑出来，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尽管有着不小的副作用，但是也比领域构筑失败的结果要好得多。

    李道显问道：“这也是你为什么想要解密《湖中倒影》的原因？”

    费尔南多点点头：“当然，在卡乌斯所处的正是巫师崛起的年代，或许从他的传承中，我们能够看到他们对于领域的看法……可惜，我找了其他几位，包括团长，他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在想，是不是除了灵感，还需要有其他的什么条件……”

    这就是费尔南多目前苦恼的地方，大流主的情况目前虽然稳定，但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谁也不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变化。

    翡翠魔盗团的团长的灵感绝对不低，远在费尔南多之上，但是他也没有从《湖中倒影》中发现什么端倪，收获的信息和费尔南多感知到的差不多，只能感觉到这本书不是凡品，仅此而已。

    费尔南多说着，看着李道显，想到他在魔法上的操作，虽然是平衡理论的支持者，但是从魔法操作手法来看，感知和洞悉方面绝对不弱。

    念及至此，费尔南多问道：“你想要研究一下吗？说不定凭借你的天赋，有机会可以窥破其中的传承，如果能够得到领域相关的知识，对你这次的行动也大有裨益，甚至有可能得到规则巫师相关的知识。”

    李道显刚准备应声，心中猛然一跳，偶然预言的天赋在给李道显预警，于是顺势说道：“不了，我对魔法文物没有研究，如果连您都看不出来，我就更看不出来什么了。”

    “可以试一试，就算没有什么发现，也没有什么损失。”

    “不了。”

    看到李道显的态度坚定，费尔南多也没有强求，随口说起了之前的事情：“说到这，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有监察署的人冒充你，我还给他看过《湖中倒影》。”

    “……”

    李道显脸上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这件事他非常清楚，甚至当时的对话都是他通过病毒生成给戴夫的。

    费尔南多起身准备离开，他知道李道显的时间紧迫，李道显的意图很明显，想要利用混乱之夜这个时间点构筑领域。

    距离混乱之夜没有多长时间了。

    “事不宜迟，我就先回去设计了，我需要你在接下来的时间保持随时都能联系的状态。一旦有什么问题，我会随时和你沟通。”

    “没问题。”

    李道显满口答应。

    ……

    各个组织首领回到自己地盘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次商议的事情进行上报。

    其他街区同样有税，甚至有的街区税率比二十五还要高，但是很多灰色收入是不用缴纳的，而正常的收入，是可以通过种种方式避税的，所以实际上缴纳的税款并不多。

    而在知更鸟街区……不，现在是蛇区，百分之二十五的税率，四分之一的收入，这是非常大的一笔钱，这已经不是他们组织能够处理的，必须要身后的人定夺。

    这些组织陆续得到了回应，就是——等。

    得到回应的头领们的反应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都知道一件事，就是必然会有变故发生，他们只需要听从命令，静静等待就可以了。

    他们不会允许蛇区开始这样的先例。

    否则一旦展开，其他街区也会进一步跟进，这会直接影响到资金汇集，资源累积的速度。

    李道显一个人坐在空旷的议事厅，看着外面的灰蒙蒙天空，厚重的迷雾翻涌着，低沉地压抑下来，轻声道：“有些饿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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