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烤肉发出“刺啦”声，几乎没有变化的熟悉的场景，让大家久未蒙面的生疏在一点点消除。

他们来早了，店里只有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老板亲力亲为，在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烤肉的香气袭来。

威廉打开几瓶啤酒，“大家都成年了，可以喝酒了。”

他哈哈哈大笑道。

“这句话，是针对我说的吧，我可记得，你们早就成年了。”美裕子笑着，伸手接过一瓶酒。

“达妮尔姐姐，你白天喝酒可以么？”美裕子说完扭头看着达妮尔。

达妮尔点点头，也伸手接过一瓶酒放在面前的桌面上，“一瓶没问题。”

赵嘉敏也不甘示弱，拿了一瓶，烤肉没上，配菜已经上齐了，众人举杯，先来第一口酒。

酒过三巡，吃了些配菜，威廉问道：“惠子老师还在任教吗？”

“学校只要还继续聘用她，就不会走。”美裕子回答道。

“惠子老师的茶道真的，我至今都难以忘怀，不过，赵的茶道也很精湛。”威廉拿起酒瓶跟赵嘉敏碰了一下。

“喝慢一点，正菜还没上呢，等烤肉来了，我能一个人吃一大盘……”秋火明豪气如云。

“秋，我还记得你回国前，我跟你吃的那餐饭……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也是在这里，让我……坚定了我的信念。”美裕子笑语盈盈地看着秋火明。

达妮尔瞥了秋火明一眼，“我也以为这家伙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没想到，这家伙杀了个回马枪，害的我当时哭了好几回，真是浪费了眼泪……”

威廉伸出两根手指举在头侧，“我作证，那真的，哭的梨花带雨……”

秋火明讪讪一笑，“我也没想到，出国留学还挺顺利的……”

“你这次回去，还会再杀个回马枪回来吗？”达妮尔问道。

“再来，估计就是来洽谈生意，或者来旅游了……”秋火明实话实说，“要看国内的一些政策，再做决定。”

“我大概能赶在秋季开学之前入职。”达妮尔笑道：“港城离你们应该不远吧，等假期，我要来找你们玩……”

赵嘉敏笑了笑，“欢迎，我带你游车河，吃大排档……”

几个人正在听关于大排档的科普，老板已经把烤肉送上来了。

土耳其烤肉名不虚传，分量足，配料也舍得放，一口咬下去，香气四溢。

秋火明跟威廉欢呼了起来，他们在波斯顿馋这一口烤肉已经很久了。

波斯顿不是没有烤肉，就是这味道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威廉狠狠地吃了一大口肉，“对，就是这个味道！”

快乐的气氛是有感染力的，老板高兴之余，给他们送了几个刚烤出来的馕。

听着众人打算去中国旅游的计划，秋火明开口说道：

“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我国很多地方经济刚起步，基础设施没有完善，景色虽然一等一的好，就是出行，大概率没有你们国家这么便利。”

美裕子点点头，“不过，港城是个大城市，达妮尔，你不用担心，我之前中转就是从港城转机……”

达妮尔笑了笑，“没关系，不一样才好，我对东方的世界好奇的很，你们几个人都是来自东方，给我好好科普一下。”

秋火明笑道：“有个很多游客都诟病的地方，不过，这里可不能说，等吃好饭，我好好跟你说。”

赵嘉敏秒懂。

国内的旱厕那可是……眼下大家都是用餐，这话可不能提。

上回回乡下，最难顶的也是上旱厕，天冷还好，没有蚊虫叮咬，味道也还过的去。

若是夏季过去，那简直了……

一餐饭，宾主尽欢，吃不完的馕被达妮尔打包了，当晚餐。

几个人转战到了隔壁的咖啡店。

秋火明这才把这件事情挑出来说了。

没想到，这一帮子理工科学生不仅没有在意，反而开始开动脑筋，想办法解决问题了。

“我有个想法，其实……化粪池的原理很简单，回头，我去现场看看……就是，如果你们国家施肥还是这么原始的话，可能会拒绝改造……”

达妮尔率先把想法说了出来。

秋火明有些心动，先搞个试点总归是没问题的，要是自家的老宅子也可以改造，以后回去，那生活可是质的飞跃，

“你要是能搞来技术，我负责牵头。”秋火明兴趣满满。

威廉笑道：“这行业，味道太大了……达妮尔，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怕是不合适啊。”

达妮尔喝了口咖啡，压根没在意他的话，“这是商机，能赚很多钱的……”

她家境还不错，算是中产阶级，虽然比不上威廉家世显赫，但是能读的起斯坦福这种私立学校的，父母也不是无名之辈。

秋火明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你在港城可以搞个工程公司，回头跟我们国内的一些公司合资，专门接一些旧城改造的项目。”

“肯定受人欢迎的。”

达妮尔眼睛一亮，“好啊，我当老师的话，有很长的假期，如果这些工程可以赚到钱，又可以改善当地人的生活质量的话，我觉得很有意义。”

美裕子声音清脆，“那我就祝你愿望早日达成。”

威廉见大家不理会他，听了一会儿闲聊。

他终于插了一句话进来，“美裕子，你现在名声这么响，追你的男孩子怕是排到校外了吧？”

“但是没有东亚人。”美裕子狡黠地一笑，“这样也好，我母亲也没办法了。”

“上次，她还介绍了一个远方亲戚的小孩给我，我说了几句话，就把他绕晕了。”

美少女笑得很欢，“我永远不会像我母亲一样，对男人亦步亦趋，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秋火明神色一动，他看着美裕子清冷的面容，“那……你要小心你的母亲。”

“有些人自己受的苦，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要经受一次，可能她也不知道，这更像是一种执念……”

秋火明以前在医院工会工作的时候，有看过一些外国的文献。

曾经有个案件，就在旧金山发生的，里面的人物都是化名。

大概是为了保护受害者吧。

秋火明隐约觉得受害者的情况，跟美裕子的家庭状况很类似。

提醒了她几句，也算是让自己的心安一点。

美裕子看着秋火明，半响点了一下头。

一般的女性结婚生子，可能是一种幸福的选择，但是对于像美裕子这样的天才少女，如果她没有这个想法，硬是要她按部就班，怕等来的，就是一场灾难……

智商越高，越难以控制……

她自己都未必清楚，她是在抵抗母亲的控制，还是在抵抗自己内心深处对控制的赞同。

秋火明选修的心理学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

但是分析起来，依旧是头头是道。

美裕子能听进去多少，就看造化了……

下午，众人在校门口拍了一张合影后，挥手告别。

威廉继续开着他的车，旁边坐着秋火明，后座是赵嘉敏。

冬日的阳光照在车窗上，透进了车内。

他哼着歌，跟着收音机里的旋律……

“去渔人码头逛一下吧……”秋火明见今天的气氛不错，提议道。

“正有此意，顺便散个步，消消食。”

到达渔人码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了，沿途经过了一辆可以随时上下车的叮叮车。

秋火明跟威廉相视一笑。

几年前的往事，鲜活地浮现在脑海里。

车子停好，几个人沿着栈道往海边行走。

"恶魔岛"依旧在对面遥遥相对，今天的天气好，可视度很高。

赵嘉敏好奇地看着那边，“这就是监狱啊，关到那里，想逃都逃不出来了……”

“不然，怎么叫恶魔岛。”威廉科普道。

“这里还有家专门烤酸面包的店，当年淘金的时代就有了……”

秋火明指着不远处的街道说道：“就在那边，到这里就要吃海鲜了，跟西海岸的味道不一样……”

三个人沿着海边，没有目的地溜达着。

威廉终于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下了脚步，“我记得就这一家了，秋把一个专业拳手给打趴下了，太威风了，后来老板还给他一张卡片，可以打折……”

“可惜了，卡片给安娜姐了。”

“你这记忆倒是挺好的……”秋火明瞥了他一眼。

威廉看了一下手表，“到吃晚饭的点了，要么进去看看？”

秋火明摇摇头，“不去了，卡彭当初也是在这里认识的。”

威廉沉默了一瞬间。

当机立断，“好，换一家。”

三个人绕过这家餐厅往后走去……

绕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家可以看到大海的餐厅，

室外的阳光淡了许多，开始西斜了。

三个人进了餐厅，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威廉点好餐饮。

接着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

夕阳将海面映成了金色，微风拂过海面，竖立在栏杆上的旗子抖动着，变换着各种形状。

有游客停下脚步，趴在栏杆上，遥望海面。

秋火明取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后，室外的光线渐暗，夕阳沉没海底……

餐厅里的灯光亮了。

恰好，点的餐饮也开始陆续送了上来。

赵嘉敏深呼了一口气，“这里真美。”她称赞道。

“羊城只有一条珠江，看海的话还挺远的……”

威廉吃了一口冰镇的生蚝，又灌了一口白葡萄酒，“我看过秋拍的珠江照片，那生活气息可太浓了，那就是大排档对吧……”

秋火明应了一声，“有大排档也有小商贩，给你看的那些照片，可都是有历史价值的，等城市化进城加快了，这些有生活气息的地方会越来越少了……”

“至少珠江沿线会少很多，这些热闹的场景以后说不定只能从相片里看到了。”

“秋，你打算从政吗？我觉得你眼光的前瞻性很好……”威廉见他提起了城市化进城，不由好奇地问道。

秋火明摇摇头，“我大概率不适合，从政哪有那么简单，等回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他想到了老金，这么圆滑通透的一个人，都舍弃了身份，转而去做学问。

自己这方面肯定是不如他的。

回头跟老金好好聊聊，这人老了，成精了，看事情准的吓人。

自己的优势就在于，他知道历史的走向，同时为了自保，搞了个国际学术背景。

赵嘉敏看了秋火明说道：“阿火，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秋火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我有分寸的，这里的海鲜味道不错，你多吃一点。”

威廉笑道：“秋这人，都不像个年轻人，一肚子主意，赵，你可要小心一点，被他卖了还给他数钱。”

秋火明冷哼一声，“别挑唆啊，小心我给蜜雪儿也打小报告。”

威廉伸手做了个stop的动作，“小气，开不起玩笑……”

赵嘉敏抿嘴微笑，拿起叉子吃了一块鱼肉，“嗯，真鲜美……”

威廉见她喜欢这里的美食，心情大悦，“我们旧金山不错吧，波斯顿虽然也好，总觉得有点压抑了……”

“你这性格，确实更适合旧金山，热情……”

“但是，这里处于地震带，我上回跟你说得，你别不当一回事，多看看数据……”

秋火明提醒道。

威廉撇了撇嘴，“知道了，又要说教了。”

他喝了一口酒，有些怀念地看着秋火明说道：“我那时候学习不行，你还给我补课来着，那段时间，我过的真开心，还有达妮尔……”

威廉给空了的酒杯重新倒满，“这次没能看到达妮尔的对象，有些遗憾，能配得上我们达妮尔的人，我一定要好好瞧瞧，给她把把关……”

秋火明白了他一眼，“你小子注意分寸啊，我们几个熟悉的倒没什么，人家跟我们可以算的上是陌生人，别吓到别人……”

“要是这么不经吓，就让达妮尔甩了他，这也太不顶事了。”威廉一脸的不以为意。

赵嘉敏安静地吃着海鲜大餐，他们的对话，她不参与。

秋火明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清冽冰冷的白葡萄酒。

这酒跟海鲜特别搭，海鲜特有腥气也解了……

他跟威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户外的路灯早就亮了，街道上的行人很少，这里的早晚温差还是有些大。

天色晚了，风也大了起来。

坐在室内，除了音乐声，也能听到门口旗子发出的“猎猎”声响。

等一餐饭吃好，几个人出了门，这次发现，这风不是一般的大。

冷风钻进了脖颈处，让秋火明打了个寒战。

“可恶，车子停的有些远了……”威廉叫嚷道。

“跑吧。”赵嘉敏系好外套的纽扣提议道。

秋火明揉了揉肚子，“好，跑……”

三人迎着夜风奔跑在海边的街道上……

风吹乱了秋火明的刘海，他瞥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人。

威廉一路呼喝着，竟然已经领先了，也不知道他那条腿能不能吃得消。

赵嘉敏的步伐丝毫不乱，带着自己的节奏。

秋火明伸手拉住她的手。

夜风冷冽，两人的手却是异常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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