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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30)


远处的舞乐都静默,盛开的花朵和四处蹦跶的小兽受到了煞气的影响,花朵瞬间合上了花瓣,小兽四处逃窜,灵鸟叽喳乱飞,很快,林子里一切热闹的东西都不再热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大片树叶投下的阴影和湖面上偶尔荡漾开来的波纹。

北方武神将喝完那一杯酒,脸色特别差,他和狰河对视了良久,眼神里的不解和怒意感觉都像一柄利剑,要不是他边上有人拉了他一把,青瑛毫不怀疑武神将现在已经和狰河动起手了。

众仙一句话都没说,面面相觑,场面一时沉默了下来。

搞不清楚情况,没人敢第一个开口。

帝君站在众人面前,环视了一圈,大家颇为不捧场,他忽然冷笑了一声,说:“怎么了,刚才不是有说有笑的么,怎么我一来,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是不欢迎我还是不欢迎我们这位新朋友啊?”

这话说的就一针见血,不管哪个答案都不能选。

不过大家现在也都看出来了,甭管眼前这位是个什么人物什么身份吧,现在的情况就是帝君带着他出来了,换句话说,帝君应该是站在那个狰河那边的。这就更不好说话了,一个不小心,两个都得罪。

帝君站在阶上,低着头,看起来在笑,其实半分笑意也没有,灰色的眸子里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

狰河面无表情站在边上,眼神里充斥着不屑,看起来这次被帝君召请回来没有让他有所收敛,反而还更加肆无忌惮。他也顺着人群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看起来很谦和的笑了笑,对帝君说,“看来我不太受欢迎。帝君,如此欢庆的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比较好,以免扫了大家的雅兴。”

他这一番话说着特别自然大度,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说话时微微笑了一下,并没什么暖意,只让人觉得平添一些嘲讽,那双红色的眼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帝君没看见。

毕竟是帝君亲自带来的人。文华仙君站在近一些的地方,抬头一看,狰河这几句话一说,帝君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他嘴角微微下沉,眉宇之间是发怒的前兆。

“仙君这是怎么说呢。”文华仙君立刻接过话道,“群仙会迎八方来客,自然是欢迎所有人的,怎么会有扫兴这么一说呢,狰河仙君多虑了。只是大家还不太熟悉,多见见几次就好了。”

这句话把人捧得不能再高了。也算是有人应答了。

帝君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眼,狰河淡淡笑了一下,牵动了他脸侧的那道疤,看起来并不是很亲和,他转头看向文华仙君,非常感兴趣似的,回答道,“是么,那倒是多谢了。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群仙会上,今日是长了见识,有什么不懂规矩的地方还请不要见怪。”

文华仙君笑了笑。

这时候人群中渐渐也看清了形势,自然就有别人站了出来,说:“狰河仙君多礼了。文华仙君说的对,多熟悉熟悉自然就好了……”

“是是,没错……”

有更多的人发言,自然也有人保持沉默,也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那种嗡嗡的声音又传来了,青瑛皱了皱眉头,只不过这次不是在说他们了。

帝君满意地笑了一下,这才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带着狰河入座。看得旁人一阵眼红。

毕竟除了春山君,就没谁的位子离帝君这么近过了。

“赐酒。”帝君说。

左右立刻上来仙童为狰河面前的杯子里斟满了美酒。狰河端坐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拿起酒杯来,仰头一饮而尽了。

“都愣着干什么?”帝君自己的酒杯也斟满了,他端起酒杯,抬头看了一眼,“怎么都站着不动了?你们坐着都在发什么呆?”

不远处的丝竹音乐才重新响起来,接着刚才断掉的段子继续开始,仙子们收回了惊讶的目光,在原地重新起舞。席间众仙好像被一齐解开了穴道,该喝酒的喝酒,该谈天的谈天,宴会又变得热闹起来。

众人刚刚经过了那一下子,心情尚且刚刚恢复过来,但是这还不算完。

帝君喝了大约三盏酒,文华仙君再度凑过来说了些悄悄话,然后离开了,帝君坐在位子上,撑着下巴打量了这些在席位上聊得正开心的大大小小的群仙们一会儿,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一边不闻不问的狰河,笑了笑。

他忽然敲了敲桌子。

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每一下的间隔都很有节奏,又很有威慑力,明明是那种非常正常的敲击声,但是不知为何,这小小的声音顿时又统治了全场,交谈声渐渐小了,慢慢停了,大家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帝君。

这又是怎么了。青瑛不解,抬头看了一眼春山君,春山君从刚才到现在都格外沉默,只见他摇了摇头,回应了青瑛的视线。

不要出声,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帝君手上还把玩着他喝完了酒的空杯子,那是只白瓷的杯子,杯口饰银色的暗纹,帝君最近很是喜欢这只杯子。

众人视线都集中在帝君手上这只杯子上。

帝君这时候才缓缓开口道,“借此机会,今日大家都在,有件事情想和大家商议一下。”

他说商议,没人能感受到多少商议的意思,都自动忽略了这词,注意力都在后面。

“……想必大家现在对形势也有所了解,魔界贪心不足,虽说这些年来都不敢进犯,但是接连几次作恶挑战我们的底线,仙界对他们的容忍实在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想来一再的退让并不能使我们这位敌人开悟,只会一味的欺负到我们头上……这苗头一日不除,我一日担心仙界安危……”

琴门皱了皱眉头,遥遥看了春山君一眼,后者竟然还有心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琴门:……这都什么时候了?

春山君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听再说。

“……我们现在有武神将守着边界,魔界自然不轻易进犯,但是这也并非是长久之计,抵御防守只是一时之策,彻底征服才是一劳永逸,所以最近,我有一个想法……”

想法呼之欲出,有些人大概已经猜到会是什么了,有些人还在思考魔界和仙界之间的形势竟然已经这么紧张了吗?不论作何感想,大多数人现在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仙界眼下需要再立武神将,我们和魔界,不能总是他们主动。”帝君说。

语气坚定,不容拒绝,是他所说的商议的语气。

狰河在边上无声的笑了一下。

帝君说出这话,又带着狰河来,大家只要稍微一想,便知道这两件事多少是有些联系的,既然帝君已经把狰河召请了回来,那么狰河现在的身份也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戴罪之身,所以……

众仙终于憋不住了,帝君这话一出,下面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春山君此时看了一眼狰河的方向,年轻人的嘴角还挂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看起来有些渗人。

“再立武神将?这是件大事吧?之前有这个消息吗?”

“老夫从来没听说过,武神将哪是说立就立的?”

“是啊,现在的武神都是经过了千百场战役,最终选定的有勇有谋之人,没有谁上来就是武神将,这这这……就算帝君封了,哪里能服众呢?”

“听这个意思我们要讨伐魔界了?”

“我们仙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主动挑起过事端……”

“那狰河这时候来时什么意思,帝君是想要立……”

“嘘——话别乱说,听帝君是怎么说的……”

周围乱糟糟的,春山君还是能从里面听清楚写细碎的对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帝君现在做什么,也都明白哪些可以哪些不行,但是春山君原先设想中的是大家可能会对这个事情十分抵触,或者对狰河身份敏感,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春山君看着,觉得这时候就算帝君直接封了狰河这个武神官的位子,恐怕有些人也能接受。

春山君思索着,正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说,就见北方武神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边上的人这次没能阻拦住他,北方武神将突然从坐席上站起来,他本就高大,这一站带的桌子上的碗碟都哗啦作响,他一个人站在众人中间本就十分突兀,这一连串响动,惹得大家的目光又全部都看向了北方武神。

狰河好像就在等着他说话,这会儿见他站起来了,一点不慌,反倒是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假如他那张狰狞面目上的一抹笑意可以称之为期待的话,那他现在的确是兴致很高了。

帝君哦了一声,有点意外地看向他,扬了扬下巴,“武神官,你看起来有意见?大家先安静一下,我们来听听北武有什么话要说。”

有那么一瞬间,青瑛好像从帝君的脸上看到了某种戏谑的影子,但是转瞬即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经过了刚才那件事对帝君产生了偏见。他再转过头看了看春山君,春山君微微皱着眉头,神情有些严肃,和大家一起看向了北方武神官的方向。

青瑛虽然对其中的厉害关系只了解一二,但是通过春山君的表情来看,现在的事情发展看起来并不是很乐观。

北方武神将一直兢兢业业带兵,这种需要大庭广众下发言的场合实在难得,他战场上倒是英勇无敌,但是这时候心中有气又十分着急,站在那里盯着狰河的方向,怒目而视,就已经花费了不少精力,然后只听他有些不利索地说,“帝君,立武神向来是件大事,急不得也马虎不得,狰河在军队里,犯下过大罪,实属心怀鬼胎之人,这种人实在不可重用,武神官更是万万不能,希望帝君三思。”

“嗯……”帝君一手撑着头,十分闲适,和武神官一脸严肃紧绷着的样子产生了剧烈的反差,好像一个是来游玩的,一个是来打仗的。

帝君沉吟了一会儿,并不回答,北方这一番发言有些大胆,也只有他这种耿直又真正接触过狰河的人才能着急说出来,大多数人不管同意不同意,还是现在边上看着,在北方武神、帝君和狰河三人之间来回看着。

气氛变得很紧张,场上似有根弦绷紧着,谁也不敢拉扯,怕断了。

只听狰河忽然笑了一声。

帝君挑了挑眉毛,“怎么?何事好笑?”

狰河摇了摇头,说:“无甚大事,只是听了武神这一番话,想到这么多年了,武神将还是对我有所偏见,当年的事情我以付出了代价,并且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看来在北方武神的眼里,我还是连蝼蚁都不如啊。不过不知道为何,武神将好像有点多虑了,帝君什么时候说这个武神将要让我来当了?”

帝君闻言笑了笑,便也转头问,“北方,先别激动,我确实还没说这个位子要让谁来坐,再说了,现在是商议阶段。狰河说得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一上来还是这一番说辞呢,不太合适。”

话是这么说,但是明白的都知道,帝君这是在帮狰河说话了。

罪印是跟着一辈子的东西,哪能说一笔勾销就一笔勾销了?这从来也没有过。况且这个狰河看起来不像是省油的灯,究竟是不是真的改过自新了还有待观察呢。

北方武神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一下更是被堵住了,不知道怎么说,眉头都要拧到一起去了,他鼻子里喷出一声叹息,大块头又愤愤坐下了。

这算是前车之鉴,说什么都不行,于是更没人敢说话了。

帝君嗤笑了一声,正欲再添一盏酒,这时候,余光中之间他身边有人从席位上站了起来,那人衣袖飘飘,眉目淡淡的,不紧不慢,十分从容,这时候所有人自动不说话了,也不四处乱看了,都看向了这个方向。

春山君道,“既然是商议,春山也有两句话想说,不知帝君可准?”

帝君轻笑了一声,把酒杯放下了。

他抬头看向春山君,还没说话,大家已然觉得两人之间有暗暗的气场涌动,有什么他们看不懂的对峙已经开始了。

“当然,春山君有话要说,欢迎之至,请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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