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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34)


是他?是谁?徐琴生压根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只见燕临川已经一个箭步迈出去,他转身看去,哪还有他人影?

老板举着钱在原地愣了愣,不明所以道,“怎么了这是……”

当然也没人回答他。

燕临川匆忙追出去,正巧一队商人的车马经过,占据了集市的大半道路,燕临川被拦在半路,远远只见那人影一闪而过,很快融入了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等车队终于从这条路上经过,在一看,这路上行人往来,却再也看不到那个黑衣人的踪影。

燕临川站在原地出神,边上的老板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怪异,好像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太正常,大白天的站在这里什么事也不敢,平白挡住了人的去路。

徐琴生这时候才慢慢跟上来,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左右看看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无非是小摊和路人,大家各忙各的,也不见什么可疑的人物更没有什么骚动,于是转头问燕临川道:“怎么了,突然跑出来也不打声招呼?你看到什么了?”

燕临川没说话,他顿了顿,还有点不甘心地环视周围,边上的人推推搡搡地,他跟着移动了几步,确定真的看不到那个身影了,才收回了目光。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徐琴生一会儿,欲言又止,把徐琴生看得有点发毛。

“看我干啥?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说句话?”

“我好像看见……”燕临川缓缓皱起了眉头,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那名字在嘴边绕了一个圈,就在要说出口的时候,他好像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于是摆了摆手,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说:“没事,应该是看错了,也没这么巧的事吧。”

徐琴生给他说得云里雾里,正欲再问,燕临川却已经是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转身先走了。

“什么巧事?哎?哎?这就走啦?”

徐琴生在后面喊了一声,发现这个人连头都不带回的,只好闭嘴,莫名其妙跟着回去了。

集市上叫卖之声依然,好像整条街上也没人顾得上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倒是车马经过时还引得人不快的骂了两声,很快便埋没在新的叫卖声中,融成了另一番热闹繁华。

街上的人还是不少,就在他俩走后,一个黑衣人从对面的小摊铺后面走了出来,他腰上挂了个酒囊,要是留意,就会发现这可不就是刚才打酒那位用来装酒的酒囊么。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又或者他刚才一直都没走,从酒肆一出来,趁着人多就闪身躲在此处,摊子周围都是人,他往角落一站,也很难有人能发现他。也难怪燕临川的身手没有追上,原来是人家压根也没走多远,就躲在眼皮底下呢。

他一身黑衣阴沉沉的,带着帽子也看不清神情,往摊子边上站了许久不买不问,摊主一开始很生气,正抬头要开骂,只见对方一双眼睛细细眯着,冷冷地盯住他,缓缓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摊主看了一眼他的身后的长刀,咽了一下口水,不敢吱声了,从刚刚到现在都安静如鸡,生怕这位一个不高兴把他宰了。

这位见摊主乖乖听话,便又将目光移到街斜对面的位置,摊主就看见那边原本站着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只闻他身边这位忽然笑了笑。

最后这位什么也没说,看了一眼吓得动也不敢动的摊主,安慰似的伸手拍了拍摊主的肩膀,他僵硬地也回给他一笑,这位黑衣人才终于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一摸额头,才惊觉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何许人也。

公务不能多耽搁,第二天休整的差不多了,徐琴生一早便整顿队伍准备启程回去。

燕临川自然送他至路口。他表情如往常,看不出来什么不对劲的。昨天回来之后,他也绝口不提集市上那些事情,徐琴生和他聊了半宿的天,基本上都是徐琴生在说,燕临川就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大部分情况下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话说到最后,当晚,徐琴生最后问燕临川道:“十年不算短了,你……你想回去吗?”

燕临川听到这里,淡淡笑了笑,好像这才知道徐琴生真正的来意,“说实话我是不想回去了。”

徐琴生瞪着他道:“不想回去?那你要去哪里?总不能就待在这里了吧?”

燕临川盯着那摇曳的烛火,微弱的火光照在他侧脸上,在另一半脸上投影出坚毅的轮廓,他沉思了一会,有一段时间,他俩之间十分安静,只有帐外呜咽的风声和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在野外的嚎叫。

徐琴生都觉得他可能不会回答了,只听他不紧不慢地说,“待在这里也挺好的。”

他这么说,徐琴生也无话可说。

可怜徐琴生前面才刚刚觉得燕临川来到这里以后好像变得好一些了,没想到眨眼的功夫,他又不知道这位在想什么了。

燕临川不说的事情,徐琴生也问不出来,分别的时候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不禁感慨万千,又因为许多未知的事情而格外放心不下,但是一看燕临川那张拒绝交流的脸,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顿时百种想法堵在心口,最终时间也不早了,一众部下都等在后面,站的整整齐齐等着他发话。

徐琴生张了张嘴,这种情况之下也多说不了什么,他咳了一声,最后只与燕临川做最简单的告别,“走了,你保重。”

燕临川点了点头。

徐琴生又补充了一句,“有什么事情我会告诉你。”

燕临川冲他挥了挥手,“行了,快走吧。”

一队人马慢慢上路,燕临川在外面目送了一会儿,等他们走远了,便回了营帐。

这样在北疆度过了最初的一个多月,燕临川这边的生活渐渐也趋于稳定,每天的事情也都差不多,督促的事情一般交由卫影去做,他偶尔出去巡视一趟,在冬天即将到来之前制定好一切计划和准备事项。

校尉对这边的天气更加熟悉一些,他陪在燕临川左右,看了看最近的天气。

“今年还可以,去年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刮起风沙了,咱们这地方还行,就是有时候天气反常太要命了,让人措手不及。”

自打燕临川他们到这里来,似乎就没遇上什么特别恶劣的天气。

本来为了防止天气突变,在这种季节变换的时候,他们都要做好准备,以免突然变天造成什么灾害。边疆的物资都比较有限,这些外界的伤害自然是要尽量减少到最低的程度。不过这两天看着天气都很温和,他们都猜测今年的天气应该不至于太过恶劣。

这样商量过后不久,又有探子来报,说边境那边最近新来了一伙人,看着不像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冲突,看守的将士放心不下,于是把这个消息和燕临川说了。

过了两三天,燕临川便让卫影照看军营这边的情况,自己和探子一起往那边去了。

有的事情说巧不巧,前两天校尉还在说燕临川来了以后这边天气不错,应该不用担心了。

结果燕临川这天刚离开军营,天色就有点不太对,没过一会儿,天边就彻底暗了下来,风沙紧随而至。

一时间周围一阵风沙走石,黄沙飞起乱了眼前的视线,叫人不能呼吸,燕临川拉上了面罩,眼前什么也看不清,强劲的风沙刮在露在外的皮肤上擦得生疼,几乎很快就在手上划出了许多细小的伤口。

这样的环境已经是寸步难行,更难受的是马也受到了惊吓,不受控制地嘶鸣打转,没一会儿一人一马就完全迷失了方向,燕临川左右看了看,这着实没有办法。

其实边境守备地和军营相隔并不很远,燕临川才没带人一起。谁知道转眼之间就成了这副境地,实在是应了那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马死活不愿意再走一步,燕临川别无他法,只好翻身下马,这时候手上缰绳不知道被风沙中的什么从中切断,燕临川只感到手上一震,那马又嘶叫了一声,听起来慌张至极,没等燕临川重新抓住那半截儿缰绳,马惊慌之中夺路而逃,转瞬之间便淹没在远处的风沙之中,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这风沙太大,本地人尚且害怕,遇到这样的天气巴不得都躲在家里,听着外面的动静还尤为害怕,更别提这样在风沙之中徒步而行,基本这条命也差不多搁在这里了。

燕临川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风沙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空气中全是扬尘,连呼吸都困难,更不必提视线几乎全部遮挡,分辨不清前方的道路。在茫茫荒漠,迷失方向一样可怕。

走着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燕临川只觉得脚步越来越重,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黑,倒在一片黄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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