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灯下黑

“米洛大人警惕心多得太多余了啊，安达尔人都窘迫到了用偷鸡摸狗的方式来打扰我们的休息，怎么可能敢杀出来。”

“少说两句，达恩，你哪儿知道米洛大人是怎么想得，赶快去执勤！动作麻利一些，要是被巡视的发现你偷懒了，我要让你滚去和奴隶一起扛包。”

“好，我知道了。”

面对老兵不客气的呵斥，转头不着痕迹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又用脚狠狠对口水踩了一脚，发泄内心无法表达出来的不满，接着又偷偷转头看了眼。

那些诺佛斯老兵正围着篝火聊天，这些人都穿着红色的衣袍，一些人在这之上套着锁子甲，他们说说笑笑，是一副非常轻松氛围。

他们是青苔岭的诺佛斯常备，因此在红色衣袍的边角上，都有一些表示身份的绿色，无言说明他们的身份。作为常备，他们是诺佛斯维持对大诺佛斯各地镇压与控制的关键，正是一支支这样的常备，再加上遍布各地的教团僧侣，让诺佛斯得以控制那广袤的土地。

新兵达恩看着这一幕更加愤恨，就因为他是个新人，所以什么脏活累活都要他去做，打水是他，搬运物资是他，他就像是成为了这群人的奴隶。

这些人对待自己也非常严厉，动辄辱骂训斥，尤其是刚才那个老兵，在他来之前是资历最短的一个，然后就骑在自己脑袋上作威作福，平时辱骂他也是辱骂得最多，还各种为难人。

和他比起来，那些老兵看上去都眉清目秀了，而且那混蛋做得太过分时，老兵还会劝住他，哼，那家伙在老兵面前乖得就像是一只狗一样。

虽然是被派来执勤，但是达恩就在塔楼上开始想着他家乡的事情，反正火光之外什么都看不见，敌人也不可能来攻击，最多又来闹腾一阵，执了那么久的勤，他也总结出正确打发时间的方式。

妈的，先眯一会儿，养养神。达恩这样想到，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因为就如同前几次执勤一样，在闭上眼睛之后不久，达恩就睡着了。

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他是在拖着那条断腿休息吗？还是别的什么？好像也到了要上缴赋税的时候，家里有自己当兵肯定会轻松一些吧……唉，离开了家乡之后，他才感觉自己是那么怀念家乡，这個士兵身份的吸引力也远不如以前。

达恩曾经不明白父亲为何这样说，一直到他进入军队之后，看着那个折磨他折磨得那么起劲的前新兵，他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跃动的火光，达恩不由得想起他小时候来村庄里面传教的红袍僧，他告诉人们，夜晚尽是危险，唯有火焰，才能驱散邪恶，他的话引起了许多人的赞同，只不过这并没有保住他的性命，教团的人很快就把他绑了起来烧死。

在黑夜中，远处的高山与营寨看起来都像是潜伏的巨兽，随时都可能暴起吞噬身边的一切，达恩下意识的吞咽下了口水，哪怕是已经看过许多次黑夜，他还是会感到不安。

至于黑暗，还是那么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

再次强打起精神，达恩在内心诅咒了一番他的前辈们，本来按时间，这个时候应该有人来替班，结果那混蛋倚老卖老，就没有来过，全是靠他在这里硬撑，那家伙还就比他早进来几天而已——是的，他就是那个对待达恩态度尤其凶恶的老兵。

不过，虽然被这样对待，但是达恩没有打算反抗，更没有打算上报，他的父亲就在大诺佛斯军队中服役过，父亲给他带来了许多珍贵的经验，而其中一条就是，不要怕被老兵使唤，只有你被使唤过，当奴隶用过，你才能被他们接纳。

达恩抬起眼皮看了眼四周，火把还是在那里默默燃烧，但是有一些火把已经不知道什么熄灭，也没有人给填上，看来那些负责添置火把的也懈怠了。

执夜一开始，达恩还可以保持精力的集中，中间还面对维斯特洛人的骚扰队，那次骚扰让精神更加振奋了一波，毕竟维斯特洛人直接骑着战马在他眼前跑，然后被弓箭手赶走，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也越来越疲惫。

终于，困意再次袭来，达恩有些忍不住了，他看了看四周，所见皆是一片安静，至于那些执勤的塔楼上，很多已经看不见人，还有一些人则搭在护栏上。

红袍僧所崇拜的火焰并没有救他，他在火焰里面扭曲的样子也和达恩所见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不过他的话语给达恩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过，接受规矩是接受规矩，但这不代表他会忘记仇恨，他把这些东西都记在心中呢，早晚有一天自己要找这些家伙清算……但是他更明白，这只是想想而已，更何况他们都是同乡，只能说，尽可能寻找机会吧。

越是在军队里面待得久，达恩就越是感谢父亲告诉他的信息，若不是父亲的经验，他估计还和一些傻小子一样，在那里傻乎乎的对着空气努力。

脑补着未来如何如何收拾欺负他的老兵时，达恩爬上了塔楼，一眼望去，进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所能看清楚的，也就火光可以照到的一片狭小范围。

虽然那些留着胡须的僧侣一天到晚在他耳边扯着什么为了大神每个人都必须尽责，但是应该偷懒的时候就偷懒，父亲告诉过他，没有被你的长官看到的努力是没有意义的，至于赌长官来视察是看到默默尽职尽责的你？这开什么玩笑呢，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落在你的身上。

而在那黑暗之中，一支队伍则正在行动之中。

“快点，快点，我们得尽快到达阵地。”伯利希压低着声音说道，一队队的丘陵安达尔人已经在诺佛斯人修建的坚固胸墙上开了一个口子，他们正在鱼贯而入。

作为常年在山地丘陵之间互相袭击的丘陵安达尔人，他们对如何保持安静很有一套，他们的脚上与战马的马蹄上都包着布或草垫，身上也披着伪装，武器装备也尽可能固定好在了身上，尽可能减小发出声音。

伯利希是很不愿意来执行这个任务，但奈何胡戈已经下令，他也只能接令，木堡主现在已经后悔当初选择倒向胡戈，但是现在既然已经上船，那也代表着没有了其他选择，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这次杀来的可是诺佛斯人，妈的，七神在上，大胡子僧侣的恶名，哪怕是他那么西边的人都是清楚的，他不想被大胡子僧侣给杀了。

而且胡戈也表示他会率军一起到来这里，这给伯利希喂下了一颗定心丸，胡戈这几年创造了很多奇迹，光是冲着这一点，伯利希就愿意跟着他赌一把。

伯利希看向黑暗之中燃着点点火光的两座诺佛斯营地，哪怕是他这样经历了无数劫掠与杀戮的老战士，都感觉有些骇人，那夜幕之中的军营，就像是随时可能噬人的野兽，伯利希甚至在一瞬间产生了幻视幻听，那就是两座军营突然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接着诺佛斯军队冲了出来。

伯利希差点被自己吓死，但还在随着他的思维回到现实，他发现那些都是假的，这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叹这种感觉真是要命，另外要不是两座诺佛斯军营之间间隔距离有那么大，不然那么多军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动是真的有些困难。

在这里的队伍陆续通过胸墙之后，伯利希松了一口气，但是在接下来，这一口气再次提了上来，因为他看来，那些不像是他们丘陵人那么熟悉劫掠与袭击的家伙将会下一波通过胸墙。

“七神保佑，战士保佑。”伯利希是很少对七神祷告的，在他看来，求神不如求自己，但是现在，他向七神发出了祷告。

而伯利希的祷告终究是没用的，后续翻越胸墙的队伍还是太糙，他们一系列操作让伯利希不断扶额叹息，不过让大领主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些人都搞出来那么大动静，诺佛斯军营那边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他可以看到诺佛斯军营的话，他的疑问就可以获得解答，胡戈这些天来对诺佛斯人持之以恒的骚扰，成功让这些人对一些杂音都脱敏。听到军营之外的杂音，大多数人的反应都不是有敌人，而是冒险者军队的骚扰——因为胡戈的确这样做过，现在在诺佛斯军队里，不少人已经可以做到无视营地外的噪音了。

再加上现在已经是后半夜，许多哨兵都已经睡去，还醒着的也下意识认为是为维斯特洛人又在骚扰，所以纵然胡戈的军队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但他们还是没有被发现。

这让伯利希感觉那么多准备实在是做了一个寂寞，毕竟胡戈的人那么菜都顺利通过胸墙，进入了阵地，不过，这终究是一件好事，而且伯利希接下来也把思维放在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上。

那就是随着天亮，敌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行踪，到那个时候，两边的军队都会压过来，他们将会面对真正的挑战。

胡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他带来了大量便于就地装卸的工事，比如木桩与盾车之类的东西，再利用上他们所在区域的森林与乱石，一同构置接下来恶战的防线。

两座诺佛斯军营之间是一片遍布树木与乱石的野地，因此根本不适合用来驻军，但是很适合用来防守，胡戈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说实话，伯利希不看好这个战略，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是硬着头皮上，只希望胡戈可以再次创造奇迹。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时，伯利希感觉到了很大的信心，这让他感觉有些奇怪，他对胡戈没那么信任啊，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心理？

此时，裹着斗篷的胡戈也跨越了胸墙，伯利希赶紧迎了上去，方才脑海里面的疑问也被丢在了一边。

胡戈也看着黑夜里的诺佛斯军营，他为计划的顺利而欣喜，但也因接下来要面对的挑战而担忧，不过，他没有一点的动摇，想要获得胜利就必须如此。

而且，有道是万事开头难，他现在成功开头了，胡戈相信，接下来计划的发展，一定会非常幸运的。

胡戈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手上的痕迹，他笑了笑，接着又把手给放下，然后驱马继续前后。

。

在睡眼朦胧之中，达恩醒了起来，看了眼天色，天才微微亮而已，很嗨，今天醒得很是时候，比起上次强多了，上次睡过头被抓住，那些人借机收拾了他一顿，还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此事之后，他就有意控制自己的睡眠，让自己形成生物钟，而这些行为，在今天获得了回报，达恩感觉，只要这样下去，他的军中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不过，达恩这点喜悦在他看到前方的景象时消失了，因为在那里，一支军队已经出现，那支军队的头顶上飘扬的是七芒星。

达恩怀疑自己眼睛坏了，所以连忙揉了揉眼睛，但那支军队依然在那里，而且还有不少打着七芒星的部队正在那里。

达恩连忙看向维斯特洛人的营地，之间那胸墙与壕沟之后，也有军队在那里列阵，毫无疑问的是，他们头上飘扬的是七芒星，他们的盾牌上、罩衣上、乃至是胸甲上，也都可以看见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七芒星。

没有多想，达恩拿起腰间的号角，接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响了它，一声，两声，三声，一开始，很多诺佛斯人还以为又是冒险者的军队来骚扰，所以是痛骂了几句之后打算继续睡，但是当号角络绎不绝的响起时，谁都知道不对劲了，他们连忙爬起来，穿上盔甲。

接下来，他们也看到了出现在那里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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