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他说的是——爱

郑之卉看着郑邵元被带走，她痛苦地抽着气，艰难地将目光看向搂着她的章伯轩，满眼乞求，“放，放过我……哥哥。”

她气若游丝，说话都是艰难的。

胸膛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裙子还在往外渗，章伯轩看着她苍白无色的脸，感觉呼吸都痛得颤栗，他提了一口气，手慌乱地穿过她的膝弯想抱她起来。

郑之卉却用尽所有力气挣扎，拒绝般揪着他的衣襟，艰难又固执地求他，“我不想……我哥哥死，求你……至少，至少……留他一命……”

她快死了，爸爸也会走，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一个哥哥了。

临死之前，她只想保住他。

章伯轩满心满眼着急的是她的伤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点头，声音沙哑道，“好，好，我答应你。”

“我先带你去医院。”他说着抱起人就走，哽咽着安抚，“别怕，小卉，没事的。”

郑之卉被一双强有力又莫名熟悉的臂弯抱着，她的脑袋无力地枕在男人的胸口，耳边近距离传来一直急促慌乱的心跳声，还有那句——

“别怕，小卉，没事的。”

郑之卉恍然间想起了那次她外出时被郭永绑架的那场车祸。

当时意识昏沉间，抱她的那个怀抱，那个心跳声，还有那句恍若梦境中的紧张关切的“别怕，小卉，没事的。”，与现在她被章伯轩抱在怀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尽管章伯轩抱得很稳，但走路的颠簸还是让郑之卉伤口传来一阵剧痛，她痛苦地皱眉呻吟了一声，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她无力地揪着章伯轩的衣襟，小声低喃：

“轩哥哥，我好疼……”

章伯轩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中绞痛不已，却只能忍着心疼，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安慰，“别怕，车子就在前面，到了医院就没事了。”

郑之卉摇头，“疼，你别再走了，放我……放我下来好吗……”

伤口传来一阵阵的抽痛，她每一下呼吸都像被刀割，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在往外涌，她大概……是要死了。

闻言，章伯轩不敢再动，只能将她轻轻放在地面，然后跪抱着她上半身，冲一旁的钱助理喊，“快叫救护车。”

钱助理赶紧拿出手机叫车。

章伯轩无措地捂住她的伤口，颤声安抚她，也安抚自己，“别怕，别怕，医生很快就到了。”

郑之卉无力地扯了扯唇，其实她无所谓了。

临终前能在他怀里跟他说说话，她已经心满意足。

郑之卉缓了缓身上的痛楚，才允出一丝气韵看向他，“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章伯轩喉咙发紧，“你问？”

郑之卉看着他，“那次……那次车祸，从车上把我抱下来送……医院的人……是不是你？”

章伯轩点头，“是我。”

郑之卉苍白的唇扬了一个弧度。

真的是他。

原来不是她的幻想，那天救了她，还温柔抱着她离开的人……真的是他。

“为什么……瞒着我？”

为什么要救她？

既然救了为什么又不让她知道？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是你，我会……会很开心的……”

章伯轩双目通红，声音沙哑难辨，“对不起……”

见她蹙着眉痛苦地抽气，章伯轩捂着她伤口的手止不住颤抖，视线模糊地看向她：“是不是很疼？”

郑之卉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色。

她笑了。

她又努力缓了缓气息，才弱声说话：

“我爸说……他后悔了，后悔当年对付章家……”

郑之卉望着眼前的男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稳定有声，“我爸说得对，这恩怨……应该随着他的死而结束的。”

“轩哥哥，当初我爸害了，害了你父母两条人命，现在……我爸被判死刑，我，我也快死了……”

“你不要胡说。”章伯轩激动地打断她的话，猛烈摇头，“你不会有事的。”

郑之卉对他的话却只是笑笑，然后深深凝着他，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们郑家死两个人……两命抵两命，你能不能……从此放下心中的仇恨？轩哥哥，我，我真的希望你以后的生活……都能……都能快乐幸福……”

他这么好的一个人，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而不该一直被仇恨束缚和蹉跎的。

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羸弱的样子，章伯轩心如刀割。

他心急如焚地看向钱助理，几乎是带着哭腔大声喊，“救护车到底什么时候到？”

钱助理也是急得跺脚：“那边回复三分钟内到达。”

章伯轩平日里冷峻沉稳，似乎对待什么事情都是一副冷淡，稳如泰山的姿态，郑之卉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着急又慌张失态的。

她甚至看到他落泪了。

他这么紧张……是因为关心她吗？

是因为舍不得她死吗？

有那么一瞬间，郑之卉在他眼中看到了浓烈而明显的心疼和不舍。

她恍然间想起……

小时候，两家还没闹翻的时候，他对她……也是极好的。

美好的回忆一幕幕袭来，不知道是因为记忆中的画面使然，还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让她视野渐渐模糊不清，她觉得自己的气息越来越虚了。

“轩哥哥，你曾经有爱过我吗？”

她气息游离地问出了心中一直很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可问完，她又后悔了。

因为她不想临死前还要听到他狠心拒绝的话。

她很想说：算了，你不用回答了。

可她费力地挪动嘴巴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察觉她虚虚揪着他衣襟的手无力地滑落，章伯轩倏地握住了她的手，苦涩又颤抖地对她说，“爱。”

他说的是——爱。

不是爱过，是一直都爱。

简单的一个字，却是一份被他隐藏心底深处，爱而不得，甚至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深情。

他深知他们之间隔着仇恨，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用冷漠无情来疏离她，甚至一次又一次狠心地拒绝她。

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在对付郑家的时候会伤到她。

他觉得拒绝她，让她对自己死心，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可到头来，他却还是没能护住她。

还该死地让她为自己受了伤。

郑之卉的目光在渐渐涣散，视线里，她深爱的男人的模样也越来越模糊……

但失去意识之前，她耳边好像听到了那声深沉的——“爱。”

远处传来了鸣笛声。

“章总，救护车到了。”

钱助理声音传来的时候，章伯轩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人慢慢阖上了双眸……

“小卉——”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荡在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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