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次召他们入宫的是滕王，但如今皇宫里既没有太后主持大局，皇后和太子也基本处于半废状态，其他年长王爷又慑于湘贵妃阴魂，无人敢反对。

    所以即便是支持汉王一脉的官员勋贵，出于不放心，生怕闹出啥幺蛾子。

    收到召令后也都纷纷听命进宫。

    约摸一个时辰后，文武百官和宗室勋贵们便陆续赶至，其中地位较高的几个，还在不断追问滕王到底要干什么？

    而滕王是直到人基本来齐，才道：

    “刚刚母妃托梦于我，说她能够让父皇显灵，先前一切种种，都将由父皇来决断，包括继位人选，诸位赶紧做好准备吧，也好迎接我父皇待会显灵！”

    说完，腾王压根就没给在场文武百官，宗室勋贵们反应理解的时间，便立刻转身，猛的跪到棺椁面前开始磕头。

    同时按白圣指示说些祭词召唤。

    而这时，明宣帝的阴魂已经做好准备，白圣那缕精神力也做好准备，在白圣精神力的加持下，明宣帝的阴魂总算达到足以干涉现实的程度，正式显形。

    毕竟他才刚死三天，在场哪个没见过他，所以并不存在认不出来的问题。

    不过，只有已经决定坚定不移支持滕王的文武官员和勋贵宗室，以及少部分对明宣帝十分忠诚的立刻跪下行礼。

    大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明宣帝已经预料到，经过这三天的折腾，不太可能所有人一见到他显形就立刻拜服认可，但此时看到在场只有一半人，毫不犹豫地下跪大呼万岁。

    他还是觉得分外愤怒不满：

    “怎么？朕才刚驾崩不到三天时间就人走茶凉了，你们一个个现在是什么意思？是想要造反，还是要逼宫啊？”

    “陛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颠覆了我们多年来的认知，我们现在甚至不知道，如今显形的您，究竟是您本身还是什么幻术，又或者是什么伪装！

    湘贵妃的阴魂法力高超啊……”

    首辅杨怀玉，此时真的分外纠结。

    说实话，怀疑面前的明宣帝，是湘贵妃阴魂变出来的幻像，仅仅只是他方便说出口的一个怀疑方向。他甚至怀疑明宣帝如果是真的，也很可能已被湘贵妃控制或者威胁，成了湘贵妃的傀儡。

    此时所言所行，皆是言不由衷。

    纯粹属于迫不得已。

    “你倒是怀疑起朕的真假了，二十年前你参加进士科考试的时候，还是当时负责主考的朕，钦点你为第一名，后来父皇不喜你的文章，想让你做榜眼。

    也是朕一力推举，这才让你做了状元，当时你写的文章内容应该是……”

    猝死之后，明宣帝觉得自己记忆力仿佛变好了许多，过去已经忘了，或者早就模糊了的记忆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所以先前那一个时辰。

    他可是做了不少准备。

    接下来主要就是明宣帝的个人表演时间，或者说个人发言时间，不断说出一些理论来讲，只有他与某个官员，或者某个宗室勋贵知道的事情。随着他说出来的隐秘之事越来越多，跪下的人也越来越多，因为他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真的很难强行说，明宣帝是假货。

    “好了，都平身吧。

    朕知道你们有所怀疑，有所担心都很正常，实际来讲，朕刚死的时候，以及朕死后见到湘贵妃竟然能做出那么多事情的时候，也很震惊，很难以接受。

    但事情既然发生了。

    那就是覆水难收。

    不论是皇后还是太子，显然都已经无法胜任自己的位置，所以朕决定废了皇后和太子，立，哦不对，是追封湘贵妃为皇后，滕王为太子，立刻继位！”

    说到这，明宣帝又更进一步道：

    “朕知道相比较于原来的太子，如今的滕王显然是不太够格的，甚至于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帝王教育，所以，经过朕与湘贵妃的协商，湘贵妃会帮助朕在人间多停驻几年，夜晚入梦教导滕王。

    故而你们无需担心他不能胜任。

    朕会直到觉得他是个合格的帝王再离开，正好朕的皇陵还没开始修建，尸体暂时也无法送入皇陵，接下来皇陵就不用急着修了，慢慢来吧，无需着急。

    等汉王回来，朕亲自找他聊聊。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如果都明白就赶紧照做吧，让滕王尽快登基称帝。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至此明宣帝才不再说话，开始看向满朝文武百官、宗室勋贵，地位最高的那十几个面面相觑一会后，因为考虑到有些话不好问，能问的，明宣帝也基本都解答了，无需再问，所以只能纷纷表示已经明白，遵旨，并大呼恭送陛下！

    然后明宣帝才满意消失。

    或者也可以说白圣收回了加持在他身上的精神力，使得他无法继续显形。

    接下来便是百官勋贵们忙碌起来。

    白圣和明宣帝则在边上观望。

    虽然明宣帝说了，要让滕王立刻继位，但显然也不可能真什么都不准备。

    穿上龙袍便算登基。

    至少登基典礼还是要有的。

    再怎么简陋，也得有。

    所以百官们还是很快分别忙碌了起来，当然了，真正的高官是不用忙这些的，他们只需要先回去，然后明天过来参加登基大典就行，正因如此，他们回去后很快便三五成群，讨论宫中之事。

    ……

    杨府

    杨怀玉前脚刚回来，两个次辅以及三位阁老便陆续而至，六人很快就在杨府后院厢房坐定喝茶，商讨今日之事。

    “杨老觉得那位是真的吗？”

    见大家只喝茶，谁也不抢先开口说话，脾气最急的次辅张庭园抢先问道。

    从明宣帝突然驾崩，到如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没有一件在他们的预料当中，即便是身居高位的他，也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真心需要别人的开解。

    “是真是假，又有何妨？”

    “况且如今满朝文武都已经承认了他，谁又能质疑，相比较于等汉王回来捣乱，确实还是滕王早日登基为妙！”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杨怀玉还是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情绪显然有些低落。

    边上次辅李向却并未察觉，笑道：

    “我倒觉得如今情况更好，不论是明宣帝还是先太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汉王更是一塌糊涂，让他上位，那些个勋贵武将的尾巴，还不得翘上天！

    如今滕王不仅年幼，还从未学过帝王之术，对我等文臣而言，可谓极好。

    圣天子垂拱而治，近在眼前！”

    皇帝多数希望自己大权在握，乾纲独断，但大臣们，特别是文官集团则更希望圣天子垂拱而治。听起来是不是挺美好，天子前头还加个圣字，圣君明君啊，实际就是希望天子不管事，天下事交给他们这些儒家子弟处理就可以了。

    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虚君趋势。

    君臣矛盾便是在此，碰上强硬有手段的帝王，做臣子的只能妥协，而碰上没啥能力且软弱的帝王，做臣子的自然就能够实现圣天子垂拱而治的局面了。

    “可是先帝不是说，他此后会常驻于世，并且每天晚上入梦教导滕王吗？

    这么一来，滕王继位跟先帝尚在又有什么区别，滕王只不过是先帝的傀儡罢了，实际还是先帝在治国啊，李老您的想法恐怕有些天真了，不可能实现。

    唉，如今情况也太复杂了。

    我都不知道，我现在知道的那些事情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

    刘阁老忍不住泼了盆冷水，同时还陷入了自我怀疑，随着阴魂这些东西逐一出现，他觉得自己真心很难判断明宣帝是真是假，明宣帝说的那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都是未知领域，很难判断。

    “先帝应该不至于真能天天晚上入梦教导滕王吧，这也太离谱了，我宁愿相信这是先帝怕我们欺负滕王在恐吓。

    毕竟先帝他连显形都做不到。

    还得靠湘贵妃的帮助！”

    “你也说了还有湘贵妃，兴许先帝是没这能力，可如果湘贵妃愿意帮忙的话，先帝应当就有这能力了。为了自己的儿子将皇位坐稳，我想湘贵妃她肯定是愿意帮忙的，所以，如果真想让滕王登基之后，能够圣天子垂拱而治，最先需要处理掉的，就是湘贵妃的阴魂。”

    “很难搞啊，张皇后和太子两人费尽心思也没能消灭了湘贵妃，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我们可不能重蹈覆辙。”

    “要不让张皇后快点去死？”

    “什么意思？”

    “根据目前的信息来看，湘贵妃有这些能力的原因应该是在于，她是横死同时还怨气滔天，恨意滔天。而她最恨的应该就是张皇后了，根据民间的一些故事传说，怨气恨意滔天的阴魂，只要能够成功复仇，怨气和恨意就会消散。

    成为普通魂魄，能够投胎转世。

    所以如果民间传说靠谱的话，只要张皇后一死，湘贵妃就算不立刻投胎转世，各种能力应该也会削弱不少吧。”

    “是这么个理……”

    “兴许可以试试，不过这事不能我们来做，想来汉王必然不可能甘心，肯定会搞事，可以派人透露给他们……”

    “此计甚妙！甚妙！”

    就在三个阁老，连带着李次辅讨论激烈之际，杨首辅也反应过来插话道：

    “你们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我先前之所以有些愁眉苦脸，就是因为担心湘贵妃，说实话，我甚至都有点怀疑湘贵妃会不会没死，一切都是她的谋划。

    如果一切真的都是她的谋划。

    那可就太可怕了！”

    “我的想法是，现在的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鬼神确实存在，湘贵妃真的是死后化作阴魂，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那我反倒会稍微放心一些。

    而我最怕的是第二种可能，那就是湘贵妃没死，一切都是湘贵妃的谋划。

    所有诡异事件皆是人为。

    包括先帝显灵也是如此。

    为的就是夺嫡，甚至于可能真实想法比夺嫡还要可怕。你们想想，如果湘贵妃没死，先帝显灵也是她伪造的，所谓的先帝其实就是她，那么先帝每天晚上入梦教导她，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滕王只是傀儡，她才是真正的决策人？”

    “我知道这猜想有点离谱，但再离谱也不是没有可能，最重要的是，湘贵妃的尸体可是不见了。尸体没有理由莫名其妙消失，真的消失了，那大概率便是她的尸体上，可能存在着什么秘密。

    或者尸体根本就不是尸体。”

    不得不说，杨首辅的脑洞确实是相当大，但实际上，白圣将自己的肉身带进随身位面中，只是因为她不想一直躺着装死人，以及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的诈尸理由，所以索性来了个失踪离开。

    却不曾想，因此被杨首辅误会。

    而听完他的猜测后，在场其他人等全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猜测确实相当大胆，可万一是真的，也太可怕了。

    “那杨老您的意思是？”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湘贵妃在皇宫里的势力绝对相当恐怖，宫外我们还有些人脉手段，可宫里的话，我们就鞭长莫及了，只能暂且先按兵不动。

    另外就是，可以设法鼓动汉王。

    把我们的一些猜测大胆的告诉汉王他们，最好让汉王来个领军逼宫，湘贵妃就算再有手段，也终究只是个女流之辈，面对大军席卷，再多阴谋算计都只是纸老虎，终究会被摧枯拉朽般碾压。

    不过也不能真让汉王登基，还是得与勋贵那边联络好了，如果湘贵妃真的没死，并且被汉王找到镇压下去，那勋贵就可以立刻动手，将汉王一脉镇压。

    到时选个小点的皇子登基便是。”

    说到这，杨怀钰还缓缓站起来，背着手，为自己刚刚的窃权计划挽尊道：

    “我这也都是为了先帝，想来先帝他肯定不愿意见大权沦落到一介妇人之手，自己的亲生儿子成为傀儡，我等忠心体国，即便手段不太光明，甚至于可能背负骂名，为了苍生也得去做啊！”

    “杨老真乃大贤圣人！”

    “我等远不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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