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缓缓的走到了年底，十二月二十一日，农历冬月二十八，冬至。

在建工公司家属院那边吃完饭，李唐和宋小慧俩人刚回到家里，就迎来了两家客人。

没错，不是两位，是两家，一共六位客人，分别是陈东一家三口和他弟弟陈少伟一家三口。

“表姨，表姨夫”

“姨奶好，姨爷爷好”

陈东的女儿陈梦颖还能好点，都在一个院子住着呢，经常见，陈少伟才四岁的儿子有点认生，虽然小家伙见过李唐和宋小慧，但每年也只是过年时的匆匆一面，哪里又能记的住，进屋后坐在在他爸爸怀里半天不下地，好一会儿才被专门给他们放的动画片吸引住了，跑到一旁跟他姐姐坐在一起认真的看起了电视。

陈少伟今天过来，就是来谢谢李唐这位表姨夫的，他已经升职了，不是副科长，而是科长，他本身就是副主任科员，这次直接被提拔到了实职科长。

省城的李主任当时是怎么也没想到，都到这个级别了，被人云山雾罩的聊了一通不说，最后图的竟然还只是一个副科长，要不是打交道时间长了知道李唐的为人，他都真想把电话打过去问问是不是开玩笑呢。

“姨，这是我妈知道你怀孕后，给孩子做的虎头鞋，做了三双，换着穿。”

陈东知道李唐的脾气，不管谁给他拿啥，都要给回礼，所以，今天过来弟弟提过来的烟酒那些他一样都没让拿，只是把他妈给孩子做的鞋拿过来了。

他们兄弟俩的妈妈手巧的很，衣服鞋子，过年窗户上贴的窗花，蒸的花花馒头，都能弄的了，还弄的特别好。

看着陈东拿出来的三双虎头鞋，宋小慧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小星星。

“我还琢磨着过年回去见到你妈了给她说，让她帮忙做几双呢，没想到她这会儿都做好啦，真好看。李唐，你看，文彩嫂子做的漂亮吧。”

“漂亮，毛毛和咪咪小时候穿的也是文彩嫂子做的吧？”

“对，我以为你没见过呢，应该是的，我印象中家里就文彩嫂子做的最漂亮，其他人做的都是马马虎虎。陈东，少伟，回去帮我们谢谢你们妈妈啊。”

“不用客气了姨，我妈还让少伟帮忙带话了，少伟……”

“哦，表姨，表姨夫，我妈说回头孩子生了以后跟满月时的花花馒头她都包了。”

秦山那边的一种风俗，逢年过节还有家里办喜事的时候都会蒸花花馒头。

过年节时蒸的花样还能少点，结婚、生孩子和满月时蒸的花馒头，真是各种造型都有。

什么大龙，凤凰，老虎，鸟，等等等等，捏的惟妙惟肖，大龙造型的都能有一米多长，给办喜事的主家送的时候，都得最少两个人一起抬着。

哪怕到了二零二几年，这种风俗都依然还存在，只不过那时候就不是自己在家蒸了，农村已经都没有那种土灶了，当然也不可能再有那么大的笼屉，到那时候都是到镇上专门做那个的商家订购。

就是不知道等村里老一辈的人彻底走完后，这种风俗还能不能保留下来，反正以前家家户户都有人会做，谁家办喜事要蒸花花馒头，大家都会去帮忙的那种盛况，肯定是不复存在了。

有时候回头看看，不能不说这确实是一件憾事。

……

“书彤，你跟刘宇文现在什么情况啦？”

“没情况了啊，就是普通同学。”

夜里九点多，李书彤收拾好桌子上的书、本子，跟同宿舍好友一起往教室外走去，在她们身后，还有许多同学依然坐在那里，不知疲倦的认真学习着。

“你那会儿不是觉得他还不错吗，对他挺有好感的，怎么现在又没情况啦？”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书彤摇摇头说道：“我也说不好，刚开始欣赏他，是觉得他背影还有身上的某种气息跟我小叔还挺像，所以才想着接触接触，可这个学期开学以后，隔了一个假期我再跟他接触，才发现是我自己看错了，他还是太幼稚，我更喜欢我小叔那种成熟范儿的。”

她的话，让一旁的同学白眼差点没翻到月球上去。

“我的大小姐，你有没有搞错，这是在学校，你拿一个学生跟你小叔那样的人比，也太不公平了吧？”

“我知道啊，所以我决定在学校里不找了，等毕业以后进入工作单位了再说。”

李书彤对家人，对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从不讳言就是喜欢自己小叔那个类型的，所以听到她这样说倒也不会大惊小怪。

她身边这个同学叫葛淑清，蓉城人，军人家庭出身，爷爷是当年第一批授的校官衔，她父母现在都是部队的文职干部，大伯是第一线带兵的师级干部。

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性格豪爽，刚过来上学就跟书彤成了好朋友，后来的接触中，她还喜欢上了书远，但是，还没等她主动出击呢，就传来了书远准备出国留学的消息，让她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书彤，你哥哥在老美那边还习惯吗？”

“习惯啊，他又不是没去过，早就跟你说了我哥那人反应慢，让你主动点，你说不好意思，现在人都隔了上万公里了，你还不死心啊？”

书彤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偏过头看了眼身旁的葛淑清。

好朋友的心思，她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当时也没少撮合俩人，可葛淑清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碰上这种事情却又开始害羞了，各种不好意思。

书远那家伙对感情这种事情反应又有点慢，压根就不相信书彤的话，他不认为这个漂亮的娇俏女孩会喜欢自己，于是乎，俩人就这样错过了。

葛淑清没回答书彤的问题，眼神间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书彤，你能不能把书远的通信地址告诉我？”

“我告诉你当然没问题，那又不是需要保密的，不过……小清，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哥哥在那边是准备念完博士才回来的。”

“他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回来，他要是敢不回来，看我爸妈能不能飞过去把他的腿给他打断，然后俩人再把他给抬回来。”

“噗嗤……”

“唉……你们俩啊！”书彤将背在身后的书包转到胸前，伸手在里边摸了一会儿，掏出来一样东西，连看都没看，“啪”的一下就拍在了葛淑清的胸前。

她的动作把葛淑清给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拿在手中的书都丢出去。

“什么啊这是。”

“自己看，我真是服了你跟我哥了，都在学校的时候，你不说，他不说，现在他跑到一万公里以外了，你又想他，他又给你写信，搞什么嘛，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感情。”

“信？”李书彤说的其他内容葛同学没听进去，她就听到信这个字了。

“那不，都在你手里了，还看我干嘛。”

“这是书远给我写的信？”

“不相信啊？那你还给我。”

“少来！”葛同学噌的一下往旁边一跳三尺远，生害怕书彤再给她抢走了。

“给我的信为什么会在你那里？”看着空白的信封，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担心是不是书彤这家伙故意整自己呢。

“他不晓得你心里还有没有他，所以在给我邮寄的杂志里加着这封信，让我先探听一下你的口风，如果你心里依然还有他，就把这封信转交给你，如果你已经把他忘了，让我就再不要提这件事儿。”

“你看过这封信吗？”

“大姐，你没看那都粘着呢，封口还有一张老美的邮票，我怎么看？”书彤有些无语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呃……嘿嘿……”葛同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走上前拉住书彤的胳膊晃了晃。

“别生气啊小彤彤，我就是有些紧张。”

“我没……”书彤刚准备说呢，就看到好朋友已经打算拆信看了，急忙叫住了她。

“小清，你先别忙拆呢。”

“啊？怎么啦？”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拆。”

“唔……好吧，你说，我听着呢。”葛同学低头看看手中的信，将它夹进自己的书立，然后扭头看了过去。

“你是我的好朋友，他是我哥，我不清楚他究竟在信里会说什么，我现在要跟你说的是，你真的需要考虑清楚要不要对他付出你的感情，他现在远在一万多公里外，你们俩人之间如果现在走到一起，这不是异地恋，这是异国恋，你看……”

书彤抬手向前指去，前边不远处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并排走着，俩人走的很近，说说笑笑的，一看就知道关系非比寻常。

“你们俩如果走到一起，你幻想中的校园恋情是绝对不存在的，最起码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发生，而且，我刚才都跟你说了，他是打算读完博士才回来的，虽然老美跟咱们不一样，他们是按学分算的，但我估计，他最少都要三年才能回来。

三年，清清，三年是什么概念你不会没数吧？你能等得了吗？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拆开那封信，我不想你脑袋一热，就一头扎进这段根本看不到未来的恋情里，况且，他一个人在国外，鬼知道他会不会耐不住寂寞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小彤彤，他好歹也是你哥，你这样说他真的好吗？”

“拜托啊大姐，我说的重点是这个吗？”书彤都快被自己这个好朋友奇葩的抓重点能力给气暴走了。

“我理解你的意思小彤彤，你说的我一定会认真考虑清楚的。”

“呼……”书彤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她的这位好朋友只要说了会认真考虑，那就真的会认真考虑。

她当然希望这位同学兼好朋友能当她的嫂子，但她更希望的是自己的哥哥和好朋友，无论在不在一起都幸福，快乐。

“别说我了小彤彤，你跟刘宇文真的不可能了吗？”

“他找你啦？”

“今天下午还真找我了。”葛同学没有隐瞒的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呃……”葛同学没想到书彤会把问题给她抛过来，愣了一下后，仔细的思考一会儿才缓缓的摇摇头说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们俩不可能走到一起，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二人的家世差不多，真要论起来，书彤这边要更好点，从小接触的看到的，再加上哥哥姐姐们身上发生的事情，让葛淑清很明白谈对象不是过家家，婚姻也不是儿戏。

“那不就结喽，走吧小清清，我们上楼。”

俩人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今天已经开始数九了，外边很冷的，书彤才不想站在外边吹冷风呢。

……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很多，就在刚才李唐在家里招待上门的客人时，远在四九城的关家，一大家子人正热热闹闹的坐在后院主屋的客厅里谈笑风生。

冬至的到来，意味着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已经快到了，而这天吃饺子，也是一个流传甚久的习俗，冬至吃饺子不冻耳朵嘛。

关家五世同堂，足足有近百口子人，此刻，除了跟关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关小泽一家三口远在秦省之外，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当初关小泽过去的时候，原本的打算只是跟在李唐身边学习上两三年就回京，可就在八六年即将返京的时候，他妈妈的离世，让他重新审视起了自己回京的必要。

最终，经过深思熟虑，处理完妈妈的后事之后，他又背起行囊再度返回了秦山。

当时让李唐还有些为难，因为关小泽的工作都已经分配好了，就在关东亭退休前的中医医院，这可是四九城的工作啊。

后来经过和大师兄以及师父的沟通，最终还是同意他留下来，并把工作关系、人事档案都给想办法转了过去。

这些年关小泽经过李唐的悉心培养，在那边工作、结婚、生子，早已成了秦山药业附院的中流砥柱。

只是……唉……就是不知道此刻欢声笑语的关家，还有多少人能记住他。

“咳咳……”

随着关老爷子的几声干咳，热闹的客厅里迅速安静了下来，就连小孩子都被各自父母拉到身边给强行手动关机了。

看着这一屋子的后辈，老爷子有些感慨，翻过年他就整整一百岁了，老伴只比他小一岁。

进入冬天以来，老爷子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体机能的退化，以及老伴身体的变化，作为一名医术相当高明的中医大夫，他很明白，他们老两口的大限已经快到了。

从清末历经几十年的战乱活到如今的新华夏，老两口早就觉得够本了，倒是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安顿好家人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坐在主位的老爷子，缓缓转头仔细的看了看这一屋子后辈们，再偏过头看向坐在他另一侧的老伴，见她点头后，这才转过头开口说到。

“今天把你们都叫回来，是有两件事要跟你们交待一下。”

此话一出，屋里除了小点的孩子之外，其余之人的脸色皆大变。

“爸……”关东阳更是皱着眉头，直接打断了老父亲的话。

“东阳，你先别插嘴，听我把话讲完。”老爷子脸色十分平静的摆了摆手。

“东亭，东阳，新英，新娟，你们四个的岁数也不小了，我跟你们妈妈我俩按虚岁来说都已经一百了，活到我们这个年纪，那就是扳着手指头算日子呢，活一天算一天。

你们四个是我的儿女，我跟你们妈妈很庆幸，你们的身体都还不错，最起码能全全乎乎的坐在这里听我们说话。”

说着，老爷子伸手拉住了身侧老伴的手。

“今天，我们打算跟你们交代交代我们的后事。”

“爷爷……”

“所有人都别插嘴，听你们爷爷先说完，尤其是你们第三代，第四代，第五代，你们听着就行。”见大孙子又插嘴，老太太忍不住发话了。

随着老太太开口，屋里愈发的安静了。

“我们现在交代后事早吗？不早啦，这世上有多少人能活到我们这个岁数，再说了，又不是说我今天交代明天就会死，只不过是提前安排一下而已。”

老爷子端起身边小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首先我要说的是，咱们家的这个宅子，等将来我们俩不在了之后，无论如何不能卖，这是咱们关家的祖宅，打明朝起经历过数次战火，数次翻新，直到前年你们的小师弟再次找专家帮着翻新，一直都是咱们家的，这是咱们关家人的根，不能卖。”

李唐当时专门请的从事古建筑研究的教授，以及仿古建筑的专业施工队，又托人买来上好的料子，前前后后历时一年多，总共花了五十多万，才将这座院子给重新翻修了一遍，关家现在这个宅子，就是四九城所有四合院里装饰装修，以及生活设施最好的那个，没有之一。

关老此刻着重提起这座院子不能卖，是因为有人看上他家的这座院子了。

是一个在四九城有投资的港商，据说也是个老四九城人，好像还是个旗人，当年是从这里过去的港岛，现如今又带着钱回来了。

这个港商托人找上门来好几次，价格也是从几十万港币一路飙升到了三百万港币，都被老爷子给拒绝了。

老爷子也明白，他在世，能拒绝的了金钱的诱惑，可孩子们呢？后辈们呢？

在如今这个钱越来越重要的时代，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拒绝那么一大笔钱。

所以，他此时说的是自己的遗愿，真等他不在了，这座宅子以后会被怎么处理，他就是想管也管不到了。

“钱，我跟你妈手中还有一些，一部分是我们俩的退休工资存下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三子和他媳妇儿每年来看望我们老两口时给我们的，乱七八糟加起来……”

说到这里，老爷子转头看向老伴，家里的钱都是老太太管着，他还真不太清楚具体的数字。

“现在总共有五百八十万，这里边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三子和他媳妇儿孝敬我们的。”老太太接过话头说道。

她说的这个数字让大家的眼睛都瞪大了不少，连呼吸都加重了。

李唐跟他媳妇儿每次过来都会给二老留钱，他们知道，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

老太太没管孩子们的反应，看着自己的四个儿女继续说道：“你们四个都有自己的后辈，或多或少，这我们不管，我跟你们爸爸只对你们四个负责，你们的后代将来你们自己负责，我们俩已经商量好了，这些钱，将来分成同等的四份，你们一家一份。

至于这座院子，东亭、东阳，你们俩一人一半，遗嘱上回头我们会写清楚。”

钱可以平分，但关家的祖宅，老两口就肯定不会给两个女儿分了。

老两口的这碗水端的已经算是比较平的了，最起码钱还给两个女儿平分了。

谈不上公平不公平，这是老两口的家产，人家想怎么分就怎么分，或许在座的有人会觉得不公平，可这里根本没他们说话的份。

……

对于师父师娘已经开始分家产布置身后事，李唐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了他也不能说什么，那是师父的家事，他只能算做外人，还插不上嘴。

十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二，阳历年年关将至，这两天公司已经开始着手年终盘点了。

今年年初订的全年营收计划是八百亿，截止到目前，这个数字已经达到了一千一百多亿，也基本上就是这样了，放了一颗大大的卫星。

上个星期召开公司高层会议，统一了一下思路，也为未来三年定了个调子，三年之内，营收破两千亿。

这个目标算不上特别困难，但也是座高山。

早上刚进办公室还没坐下呢，陈正副总经理就拿着几张传真件跟了过来。

“董事长”

“老陈啊，快请坐。”

坐下后，陈正将手中的传真件放到了桌上。

“董事长，这是生命探索研究所发来的定单，他们想再购买五千支Y型药剂，只要咱们确认订单，他们就转钱，一次性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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