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雪被阿芷说得一愣一愣的，心里不住得有些羞愧。

    她娘亲自小教她便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万不可恩将仇报。

    大少爷从任何角度上来说，都算不得恶人。特别是让她爹娘逃离赵氏这事，她更是感激涕零。

    所以，听到阿芷说要诓骗景煜的田产，店铺，她心里就有些过不去。

    可是，阿芷也是为了她考虑，她说这样的话，也确实伤了阿芷的心。

    “阿芷，你让我考虑考虑……”，茜雪看着阿芷，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

    阿芷“噌”地一下站起来身来，端起东西就往外走。

    茜雪坐在房中，深觉自己不争气。她这些日子都是有念头无规划，现在还不容易有阿芷帮她出主意，她却又瞻前顾后的。

    阿芷拉过凳子，在茜雪面前坐下。

    从未有人告诉过她，逃出这片天地，去四方游走，去感受天地皆宽。

    “圣贤们讲骨气，那是因为他们能四方游走，天地皆宽。你出生就是这巴掌大的天，你讲什么骨气？离开这个地方，看过真正的天地，过上真正的生活，再来讲尊严和骨气吧！”

    茜雪被阿芷念得有些悻悻，只能跟在阿芷身后又坐回方才的圆凳。

    茜雪还想再说几句，阿芷便已经关上了门。

    “人都死了，何必再提。”

    他穿着单薄的衣衫，发丝散乱，打开的窗子不停往里吹着寒风，直吹得他面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泛起一丝薄红。

    她自小被灌输的思想便是忠于主家，主子的意思就是她的意志。

    阿芷被茜雪握得有些尴尬，赶忙又开口说道：“哪怕是世家贵女，能走得路也无不过是养育子女，维护后宅安定，给郎君们助力。再有能力和想法，也走不了科举的路子，只能辅助别人。你这样的出身就更是没得选择，可别再自己给自己上枷锁了。”

    阿芷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茜雪头上，给她打醒。

    他醉得迷蒙的双眼，倦懒地看了茜雪一眼，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洁白柔和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他竟好似山野精怪般惑人。

    茜雪只觉得阿芷的形象在她心中越发高大起来。

    她不由在屋中踱步，心里也是天人交战。

    茜雪看向阿芷的眼神越发凝重，她紧紧握住阿芷手，郑重地点点头。

    阿芷被茜雪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她也没想到，不过几句话，茜雪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茜雪听阿芷这么说，赶忙上去检查起阿芷来，生怕她受了欺负。

    “就因为你少个把儿，你便注定被困在后宅。朝堂高位，万里河山都同你无缘，能走的路出生就被钉死了大半。这么残酷的环境下，老天给了你容貌去换活路，你竟然还想讲骨气？”

    茜雪给自己鼓了鼓气，朝着里间走去。

    茜雪赶紧闭上嘴，生怕再惹得阿芷伤心。

    阿芷似乎是被她叹烦了，丢下手中活计站在了茜雪面前。

    阿芷端着水果避过她的动作，“奴婢无事，姑娘的善心还是多向着少爷才是。”

    她的手还未摸到门框，门便被人从外边推开了。

    阿芷不去看她，在房间里忙来忙去，茜雪不敢出声，就蔫头巴脑的坐在圆凳上叹气。

    “姑娘心善，全当我胡言乱语就是。”

    琉璃曾经同她说过，男人容易上头答应人的时间，除了喝醉脑袋不清醒的时候，就是行完房事放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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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绕过屏风，这才看到散漫地坐在窗下的景煜。

    “你总说少爷对你好，那你对少爷又何尝不是掏心掏肺？你觉得要软下身段去讨要些财物是占了少爷的便宜。那你可曾想过，自出生起，你同他便是不平等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读的书，学得道理，她又觉得这种软下身子求人，谋夺他人财产的事不对。她总想着能寻出些更有尊严的法子来达成目的。

    茜雪闻着弥漫整个房间的酒气，柔声细语地回道：“回少爷，是奴婢。”

    茜雪不敢再看景煜，她怕再看自己就要昏头了。

    阿芷调整了情绪，又补充了些更加具体的步骤，其余的事情，就只能茜雪随机应变了。

    当初，她为了躲避去侯府，听了琉璃的话，想去爬二少爷的床，那时候又何曾想到此事违背自己所学的道理呢？

    当时可以，今朝又有什么不同呢。

    一个觉得阿芷说得没问题，一个又反驳这么做违背了之前十几年的准则。

    “阿芷，你以前的主家对你的教育定是尽心尽力的。大夫人也算是帝都勋贵圈的顶级人物了，我跟着她这么久，却从没学过这些道理。”

    月上中天，茜雪这才重新换了身之前被景煜夸过的衣服，缓步朝景煜房中走去。

    阿芷眼神躲闪，并没有直面茜雪。

    茜雪明白，既然有了规划，那么就不能忸怩。

    低着头走到景煜身边，先是关上窗户，隔绝了屋外的冷风，这才蹲下身去仰头看向景煜。

    “少爷，风冷酒凉，仔细伤了身子。”

    “姑娘，你一会儿小心些。少爷不知怎得不肯出房间，天旋急得要命，现在见谁咬谁。听说你刚刚去过少爷房里，他要来质问你呢。”

    这时候，只要不提过于惊世骇俗的事，他们都会很容易应下。

    她转了一圈又一圈，猛地想到了景轩。

    同样都是丫鬟，怎么差别可以这么大呢？

    可是，她来都来了，除非景煜撵她，断没有她自己又转身离开的道理。

    “进来吧。”，景煜的声音不似以往坚定，有些飘忽。

    阿芷气呼呼的别过头，茜雪却感觉茅塞顿开。

    她忍不住紧张，少爷喝成这样，不知会不会干出些不好的事来。

    只是她才刚踏入景煜房中，便听到一声厉呵：“谁？”、

    她温柔地看着景煜，动作轻柔地去拿景煜手中的酒壶。

    茜雪很自然地松了手，顺着她的动作对上了茜雪的眼神。

    包容，温柔，仿佛可以接纳他所有的不堪和痛苦。

    茜雪不敢松懈，依旧柔和地笑着，她缓缓起身，想将酒壶放在远一点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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