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客厅，沙发上摆满了婴幼儿奶粉和尿不湿，以及各种书籍玩具。

    面前的女人，这几天都没画过妆，黑眼圈遮都遮不住，一咧嘴笑，就挤出厚重的眼袋。

    一切都现实的可怕，是时逾白过去没经历过的现实主义生活。

    他怒极反笑，讽刺地说道：“你是为了你自己吧，担心叶舒薇影响了你的地位。我原本告诉过你，我会处理好一切，可是你不相信。”

    时逾白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蠢得可笑。

    他居然真的有想过，要娶黎若水为妻，要为了她努力上进、拒绝家族的联姻。

    蠢，真是太蠢了！

    他答应跟叶舒薇结婚，有什么不好的呢？

    叶舒薇是叶家的独生女，即便出嫁了。

    这个女人，过去还算聪明，也还有两分姿色，现在却是越来越蠢了。

    更重要的是，她很年轻，眼神全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她索性打了车，前往了昆山最出名的千灯古镇。

    婴孩的哭声未止，小脸涨得紫红，声音越来越大。

    如果他说了，那么一定是故意惹她生气。

    盛澜清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年轻姑娘激动又兴奋，两只手一齐伸出来，紧紧地握住了盛澜清的手，死命地摇了又摇。

    “真的可以吗？”

    “我本来没打算要娶叶舒薇的，但我现在觉得她比你识大体，比你要聪明得多，人还长得漂亮。”

    车停在了古镇的入口处，当地的出租车师傅听到悦耳的“微信到账500元”后，热情地跟她介绍。

    盛澜清惊魂未定地打量着她，却被她的气质给惊艳了一瞬。

    盛澜清定定地看了她许久，伸出手去，轻笑着问道：“妹妹，你有没有兴趣当明星啊？”

    “宝宝一定是想爸爸了，妈妈一定会把爸爸找回来的，任何坏女人，都没办法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黎若水逐渐焦躁起来，疯跑到卧室，用力把婴儿扔到床上，大吼道：“我让你别哭了！”

    年轻姑娘眼疾手快地把她拉了回来，有些羞涩地笑。

    男人没有了，事业总不能不要。

    积郁在胸口的沉重，似乎在刹那间转移到了头颅，仿若自万丈悬崖直直坠下的失重感。

    悠长的女声响起，同时轻柔的力道落在肩膀处。

    没有一盏灯，是为了她而亮的。

    是那种“万花凋零，我独盛开”润物细无声的美。

    “刚才宝宝哭了，一定是因为爸爸对不对？”

    深秋时节，甚至不闻一丝蟋蟀的叫声。

    黎若水的眼神，越发诡异狠厉。

    盛澜清被突兀响起的声音，吓得倒退了两步。

    婴孩重重地跌落在床上，借助柔软的被褥减轻了冲击的力道，猛然打了一个嗝儿，哭声奇迹般地停止了。

    “您好……”

    这姑娘的嗓音条件不错，有种浑然天成的美。

    一九二.二二七.一四八.一七

    这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

    黎若水无意识地呆立在客厅里，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直到婴儿的哭声响起，才似重锤敲击，猛然惊醒。

    “这里最出名的就是万家灯火，所以游客一到这里就会刻意多住一晚，来感受这样的美景。”

    “不好意思，我刚才吓到你了。”

    他甩下这句话后，便转身就走，懒得再看黎若水的脸色。

    而他还能因为娶了叶舒薇，多了一丝在时家公司里立足的机会。

    每家每户都悬挂了长串的灯笼，倒映在黑沉沉的湖水中，温暖又寂寞。

    盛澜清的眼眸倒映出明媚的光，却渐渐黯淡。

    很适合……那一首她送给席玉的曲子。

    还有山之女神，其实就是屈原《楚辞》中的山鬼。

    直直地映入月色之中，倒映在古镇幽深的湖水里。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然疑作……思公子兮徒离忧，讲的就是多情的山鬼在与心上人幽会后，期待他再来，而他却再也不来了。

    “哎，小心！”

    盛澜清辗转反侧良久，脑海里席玉的面容始终挥之不去。

    “姐姐，我实在太激动了！我知道你是谁，你是盛澜清啊！我的偶像！我从小就是听你的戏长大的，我可喜欢你了！”

    不算太显眼，却能让人在人群中发现以后，再难移开目光。

    甚至还有点像……小时候看过的鬼片，成群结队的僵尸从古镇的石桥跳过，鬼火幽鸣。

    “宝宝乖，宝宝乖，”黎若水慌乱地在屋里打转，右手不住地轻拍婴儿的背，声音嘶哑地哄道，“妈妈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她的语速又急又快，忙着自我介绍：“我叫顾青栀，是B大音乐系大四年级的学生，这次来昆山毕业旅行，晚上睡不着觉，就出来乱晃。见到这边有个人影，模样挺像你的，就跟古代的山之女神一样，我就过来问问看，没想到还真是……”

    不仅没感受到人间烟火的诱人，反倒徒增了寂寞。

    时逾白居高临下，冷漠地注视着黎若水。

    什么从小听她的昆曲，她出道虽早，也不至于老成这样。

    叶家不会再给她实际的权力，却还不至于克扣女儿的嫁妆，连点分红都不给。

    伴随“砰”的重响，刺眼的白炽灯下扬尘飞扬。

    他见盛澜清站在原地，似乎被眼前的景色给惊住，忍不住开玩笑道：“不过您来的可巧了，用不着住店，就能直接欣赏三四个小时的万家灯火，天才会亮呢。”

    出租车发动的轰鸣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喧嚣，很快沉静。

    “你如果乖点，不要再给我惹麻烦，我以后还可以继续养着你。”

    换作是席玉那样的老油条，绝不会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

    山鬼从疑心他没有空闲来，到怀疑他的感情，最后心神不宁。

    不得不说，顾青栀这看似恭维的一句话，误打误撞地揭穿了她此刻的复杂心境。

    盛澜清的思绪转过，并没有打算跟小姑娘计较，转而问道：“那么，顾青栀小朋友，你有签约过公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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