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两兄弟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到了议事厅。

    此时天色渐晚，议事厅的灯光却也还亮着。兄弟两个进去一看，军师龚正陆还在奋笔疾书。

    “两位首领请稍等片刻，龚某马上就可以把文章写完了。”龚正陆看到两人到来，也没来的及行礼，打了一声招呼接着写。

    努尔哈赤向舒尔哈齐眼神示意，两人坐在旁边等了起来。

    “努都督，舒都督，给朝鲜还有科尔沁部的信件写好了，给朝鲜的信还好说，用汉文写就可以了。科尔沁部的信我也写完了，但是只有汉文版实在是不妥当，我的蒙古文学的不怎么好，也不敢献丑，还请大汗找一位精通汉蒙语言文字的把信件翻译好。”龚正陆说道。

    “龚先生辛苦，其实这两份文书也不必今天就写完的。”努尔哈赤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两封信看了起来。

    “今日事今日毕，两位都督如此信任龚某，这么要紧的活都交给了我，又给了我这么多赏赐，我岂敢不尽心尽力？”

    “那些赏赐不算什么，这两封信我大概看了一下，写的很好，等科尔沁部还有朝鲜国的使臣到来，我还要给你重重的赏赐。”

    “多谢努都督。”

    “朝鲜国自不必说，那是大明的头号藩国，之前多年北上侵夺我女真故地，也就是我打赢了九部联军之战，再加上朝鲜新遭倭国蹂躏，如今方愿和我建州部平等相处。科尔沁部的祖先乃是成吉思汗的亲弟弟，虽然不能算是黄金家族，那也是流淌着高贵的血脉。只要我们能和朝鲜、科尔沁部建立往来，再把乌拉部的首领换成布占泰，叶赫部就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到时候形势就会发生好的变化了。”努尔哈赤对舒尔哈齐说道。

    “哥，我们如此大张旗鼓，朝廷那边会不会不高兴。”舒尔哈齐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朝廷天威难测，所以我们才要积蓄力量，扩充实力，让朝廷知道我们不能随便动，这样才能安全。九部联军之战打完这么久，朝廷使者来到我们建州部，那不还是恭贺的吗？怎么没有见朝廷责备？舒尔哈齐，我们可不能自缚手脚，错失机会。再说了，我这不是准备进京朝贡了吗？明朝皇帝会感受到我建州部的大好忠心的。”

    “哥，你还是小心为上，眼下真的不太平。”

    “什么时候又太平过了。我们刚有一些起色，我们旁边那些部落就开始想要打压我等，特别是叶赫部。我们被叶赫部攻打的时候朝廷不管，如今倒是让我们和叶赫部和睦相处了，真的是岂有此理。”

    两人热烈讨论，却没有注意龚正陆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北京皇宫之内，利玛窦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多年的万历皇帝。

    “利玛窦，你虽然不是十字教教宗派遣的正式使者，但是你也是奉了你们教宗的命令来到大明的，又上贡了这么些礼物，所以朕还是想着召见你。”

    “利玛窦叩谢皇恩。”

    “利玛窦，你既然是十字教的教士，虽然我也不太懂你们十字教的那些规矩，但是伱们教士应该也是有自己的服装的吧，为何要穿着儒袍？这一身儒袍是我大明读书人所穿的，你也算西夷的读书人，远来是客，你要是爱穿也不是不行。朕就是想问问你为何选了这身儒袍。”

    “回禀陛下，那是因为我在大明游历的时候发现，大明重视文化学习，不论富贵贫贱，都敬重读书人，大明的读书人也非常渴望学习新知识，虽然他们会觉得我的长相奇异，但是当我展现出我的数学、天文等知识，大明的读书人也会有很大热情跟着我来学习。所以我决定入乡随俗，穿着儒袍和大明的读书人交往。”

    “既然你穿着这身儒袍，也不能只着其衣，中国的典籍你可有翻阅？”

    “这些古代的典籍太过艰深难懂，大明读书人经常提到的四书五经，前面的四书我也看起来也很难，不过我也会刻苦学习。”

    “你既然仰慕王化，想要在京城定居，倒不是不行，但是办教堂一事，还是算了。你是知道的，大明刚刚和倭国打了一仗，京城的百姓对于外国人和外国的事物其实并不是那么欢迎，你要是把那个教堂建了起来，搞的百姓猜疑，对你们也不好。”

    “陛下，如果不能兴办教堂的话，能否允许我等建立学校？”

    “学校就更不必提了，你们如果招收弟子的话，只要人数不多，那就无所谓。大明的读书人，都是要学习圣人文章考科举的，你们所教的乃是十字教的教义，学校之事暂时不论了。你们学校要是建起来，大明士子们更不会满意，对你们也不好。你们在京城定居，无事的话也不要随意外出，出门最好是有人跟着，免得你们迷路到了不该去的地方，要是想离开京城，也要事先报备。”

    “这是自然，我们传教士都依着陛下的规矩。”

    就这样，利玛窦想在京城建教堂和学校的请求还是被皇帝礼貌驳回了，但是毕竟已经拿到了定居之权，利玛窦还是千恩万谢而去，这次朝见，皇帝又多了几个雕塑还有两座自鸣钟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礼物。

    利玛窦离开没多久，皇帝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差人把张晓叫来。

    “朕见过利玛窦了，他们几个洋和尚想在京城定居，朕答应了。但是他们想要在大明建教堂和学校，朕左思右想，还是不能开了这个口。当年佛郎机商人就是靠着花招，把广东的澳门之地给租借了，虽然租金交着，但是也俨然成了一个国中之国。他们几个洋和尚还算人少，等后面拖家带口人多了就麻烦了，朕还是不能给他们开这个口子。“

    “陛下圣明。”

    “张晓，利玛窦说他是意大利的热那亚人，毕竟人家远道而来，有些话我也不好问的太过仔细，这意大利可有国王，要是有国王的话，那教宗跟这个意大利国王谁大谁小，这个热那亚是不是意大利下面的一个小邦国？”皇帝一边盯着世界地图一边问道。

    “陛下，意大利原本是有王国的，但是如今只是一个地理名词了。热那亚现在名义上是一个独立的城邦国家，实际上还是依附于佛郎机国。现在意大利列邦割据，神圣罗马帝国、佛郎机国、法国都曾派兵介入，所以意大利也一直是战火不断。”

    “原来如此、对了，朕想起来了，当年奥斯曼国的国王穆罕默德二世率领十万大军围困东罗马的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向西夷诸国求援，最后只是这个热那亚国派出了几千佣兵帮忙守城。不过这意大利整个看起来也不大，这热那亚国就更不算大了吧，还能派出船只运了几千人去支援，看来这个热那亚国还是有些本事的。这热那亚国大概在哪个位置？”

    “陛下，大概在这里。热那亚国乃是城邦国家，靠着海外贸易起家，和威尼斯等邦国控制了地中海的商路”张晓上前指向了意大利西北沿海的一处地区。

    “这么小，看来西夷的海外贸易确实赚钱，能养得起这么多船只和兵士。”

    “是的，不过后面奥斯曼国崛起，也极大影响了热那亚人的利益，当时君士坦丁堡被围，热那亚国如此热心救援，也是有维护自己海外商业利益的考量。在奥斯曼做大，地中海贸易衰落以后，热那亚就由盛转衰，依附佛郎机国。现在佛郎机国的国君穷兵黩武，就是靠着热那亚商人的钱。”

    “哦？难道佛郎机国本国没有钱了嘛？就算没有钱，佛郎机国不是也有商人吗？怎么要去找外国的商人？”

    “陛下，佛郎机国自然是有商人的，国王也向他们借过钱了，但是后面佛郎机国债台高筑，国王直接宣布国家破产了，然后连累借钱的佛郎机商人也跟着破产了。所以现在只能找热那亚国的商人借钱。”

    “什么？国家还能破产？破产了那国家不是灭亡了？国王还怎么当？”皇帝有些惊讶。

    “陛下，国家破产，只是说不还债了。佛郎机国商人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国王欠钱不还那就只能自己老老实实破产。国王下一次找另一批人借钱就好了。”

    “难以置信，这佛郎机国到底打了多少仗，整个美洲这么多的金银都归他们了，还能搞破产了，到底怎么治理的国家？这国债如此不靠谱，那张晓你还建议朕发行什么国债。”

    “陛下，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其实佛郎机国的国王也是死心眼，没有钱了也可以卖矿卖地嘛，或者再多借些钱还给前面的人。其实说白了，佛郎机国还是太要面子，一直在打仗，要是少打几场仗也不至于欠那么多钱。”

    “佛郎机王既然是借钱，不是让商人纳捐，那总有抵押吧，佛郎机王把什么抵押出去了？”皇帝好奇问道。

    “佛郎机国有海外金银矿啊，大不了就跟商人许诺，说等金银船回来了，就可以把欠债慢慢还上。这不是没想到被英国人打劫了太多运宝之船，然后跟英国人打海仗又没有打赢，搞的佛郎机国的国债的信用崩塌了。”

    “朕算是开了眼界了，按照你之前所言，要筹建什么贸易公司发股票，要是有消息传来，船沉了，或者航行路线选错了一无所获，那卖出去的股票岂不是要一文不值？又或者哪个公司表面说在搞什么东东，最后什么也没搞，把钱卷跑了，那不是买股票的人直接血本无归？”

    “陛下，投资有风险嘛，总是有赚有亏。”

    “那么你这些主意还不如派矿监收矿税呢，矿监派出去又不是只收矿税，也是根据各地的特产来收取的。这佛郎机王借钱还不上，还赖账这么多次，大明可丢不起这个脸。”

    张晓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张晓，你的才学见识都是够的，就是太过于言利，果然南洋之地也是商贾甚多，朕要是所料不差，你的家族应该也是经商的。只是治大国如烹小鲜，怎么能如此儿戏。以后你要多想。”

    张晓接着点头称是。

    “好了好了，朕看你也是爱好这西夷工巧之物，利玛窦给朕这次又送了两个自鸣钟，这一个大的你拿去吧，你要是感兴趣拆来看看这自鸣钟怎么运转的。”皇帝随手指了指放在旁边的一座自鸣钟。

    “微臣谢过陛下。”

    就这样，张晓带着陛下的赏赐回了家。可是还没坐一会儿，又收到了利玛窦的拜帖。

    “利先生，你不是刚刚觐见陛下嘛，怎么不在家休息一会儿，又来我这里了。”张晓问道。

    “利某要多谢张侍读，哦，张少卿的帮助，因为你慷慨的进言，陛下同意和我见面，虽然我未能向他传递主的福音，但是皇帝的慷慨和博学让我感受到了鼓舞。皇帝非常爽快答应了我们定居的请求，虽然皇帝没有同意我们设立教堂和学校的请求，但是有了这个好的开始，我已经很满意了，愿主保佑你。”

    “哦？那你们要定居此地了？要不要我给你们找一套在京城的居所，你们要是钱不够的话，可以先低价租给你们。不过我还是提醒一下，你们不要见谁都传什么福音，特别是对陛下和对陛下的家人，否则后果如何，我都不敢想。”

    “张少卿的建议我收到了，大明是一个非常富饶文明的国家，我来到这里也有许多要学习的东西。”

    “能学习是好事，你要是想和大明的士子找到一些共识，我建议你可以学习琴棋书画，不用学的很好，特别是画画，利先生你会画西洋画吗？”

    “西洋画？抱歉，我并不擅长画画，虽然我认识一些画画很好的朋友。张少卿，我在皇帝的书房看到了一副世界地图和地球仪，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上面所画跟我们的地图又有所不一样，张少卿你知道这副世界地图的作者吗？我想和他探讨一番。”

    “那个世界地图的作者就是在下。”

    “哦？！难怪张少卿能得到皇帝的宠信，你真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

    “利先生，你要是想在大明立住脚跟，光靠一些新奇的礼物是不够的，也要把你们欧洲好的技艺、艺术、书籍、科学、数学展现出来，不然空洞的说教毫无说服力。还有利先生你以后可以叫我张詹事，因为詹事是我品级最高的官职。”

    “多谢张詹事的提醒，我会把所见所闻写信传回罗马，向教宗大人介绍大明，也会把张詹事你的请求一起附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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