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辞被他姐姐养大，但对他姐姐做的事并不赞成，所以他姐死后，他没想过报仇。

姜喜晨被她父亲养大，但对她爸爸做的事也并不赞成，所以她爸爸死后，她也没想过要再报复。

骨子里，他们两个，其实也是一样的，一样矛盾，一样冷血。

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随着越来越深入的聊天，在两人之间弥漫开。

“八九岁的时候，我爸妈感情就破裂了，我爸从每天晚上回家，慢慢变成一个月回家一次，终于有一个月我见了他两回，其中一次是因为跟同学发生争执，打架被叫了家长，他过来帮我处理。”

姜喜晨的声音飘散在风里，浅浅的含了些哽咽。

“小时候总打架惹事，很多人都说我脾气不好，其实我那个时候，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只是知道，只要我惹了事，我爸爸就能出现，我就是太想他了，想见见他。”

说这些话的时候，姜喜晨隐隐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这些话，她也曾经对另一个人倾诉过，可是再细想，记忆却又是一片空白。

“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忙，小时候基本都把我扔给我外公带，我外公是个小老头，喜欢做的事除了写字画画就是下棋喝茶，我小时候跟在他身边，每天披头散发，连辫子都没人给我扎。”

“再后来，我长大了，学会了自己开车，就算我爸不来见我，我也可以去找他了，然后就撞见了他跟外面的女人在一起……”

说到这，姜喜晨停顿了很久，顾望辞感觉到自己脖子上凉凉的，他下意识抬头往天上看了看，阳光和熙，并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姜喜晨在这时，又再次低低的开口：

“我总是问家里要钱，我希望他能给我好多好多钱，最好把所有的钱都给我，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要，他就会把剩下的那些都给他外面的女人花。”

“我学习一直很努力，总是让自己在成绩表上名列前茅，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证明我已经足够优秀，而不让他动心思在外面再去生一个其他的孩子……我能问他要的也只有钱，因为其他的他根本不可能给我，我就算开口了也要不到。”

“我身边的人，那些成了家的人，没有一对是安安稳稳到最后的，我二叔，我表叔，我表舅，堂兄，堂弟，这些人，没一个是真的能做到跟一个女人一直安好的，顾望辞，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都怪那些女人自己蠢吗，她们有名扬海外的医生，有211大学的客座教授，有为国家拿过顶级荣誉的运动健将，还有粉丝上亿，天后级的歌星。”

“说出去，哪一个不是让人仰望到望眼欲穿的人中龙凤啊，可她们的家庭偏偏就都破裂了，难道这些都要怪在她们自己蠢的头上吗？”

顾望辞无法回答，他说不出话。

他从姜喜晨略微哽咽的语气里，体会到了一种很细微的情绪。

恨。

她恨她父亲对她母亲的背叛。

也恨她那些亲人对他们妻子的背叛。

同时，她把这种恨，延伸到她自己能接触到的每一个男人身上。

即使他们还什么都没做，想必在相识那一刻，姜喜晨对他们的认知就已经多了层轻蔑。

她是笃定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忠诚。

她这样想，所以她便不要求别人的忠诚，也同样，她更不会这样要求她自己。

所以她跟了俞厌舟，又会钓着江天。

钓了江天，又会暧昧地利用谢晟。

利用完谢晟，又会跟情商讨人喜欢的小学弟玩到一起。

也会一次次地从他身上拿到好处，却又在明知道他对她好的动机的情况下，不给他一句准话。

看着天真烂漫，鲜花一样娇滴滴，不经世事的小姑娘。

清澈懵懂的一双眼下，却是一颗布满了铜墙铁锁，对外界半分信任都不愿给的心。

顾望辞看懂了她的心事，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当然可以轻易允诺，许下他的忠诚。

可现实是未来遥不可期，藏着太多的变数，连他自己对以后的自己都不敢绝对确定。

以及，就只看姜喜晨现在提起感情二字时展露的态度，就算他真的说了，她也一定不会相信。

她说不定还要在心里骂他一句，跟她之前见过的那些也不过一个套路，老到生锈。

做什么都是错，反而什么都不做，更加稳妥。

后半程的山路上，顾望辞一改之前话多的风格，没话了。

反倒是姜喜晨，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她家里的事情。

顾望辞总觉得，她是不缺爱的，可在姜喜晨的认知里，她从没被爱过。

又或者说，她从没得到过，被坚定选择的偏爱。

她甚至，主动提起了之前一直避而不谈的俞厌舟。

“他也是个很差的人，当初我妈妈跟弟弟抛下我，我在校外没住处，就想自己买房子，可他不让，他不希望我有除了他以外的落脚点，但他自己又做不到保护好我，害得我大年夜被他妈妈驱逐到流落街头。”

“后来他妈妈出了事，他又是一言不发直接出国，也就是我早就对他不满，已经有了积蓄和立足的能力，否则我现在在学校被人排挤，钱包里所有卡被叫停，不仅遭人白眼，而且还身无分文，别说是光鲜亮丽了，连安稳度日都做不到。”

姜喜晨轻轻的，幽幽的，哀怨的叹了一口气。

“顾望辞，你也别太看不起你姐，她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女人，她想出人头地，又没接触过好的资源，也没人教过她怎么为人处世，除了做那些低三下四的事，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要不是我自己不甘心一直做一株菟丝花，早在被俞厌舟扔下之前，就已经悄悄开了公司，可能在俞厌舟走后，沦落到无人仰仗，孤立无援的处境，我大概也会像《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那个女主角一样，被逼到真的靠出卖自己度日的境地。”

顾望辞一直没说话，姜喜晨心中生出疑惑，感觉腿被人拍了拍，她下意识把腿伸直。

顾望辞把她放在地面，让她站稳，然后回身，搂着她亲了过去。

先是试探的轻咬了下她唇瓣，而后慢慢由浅及深，引她共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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