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且向花深觅素心》第三十二章“北国风起”

风亦止轻蹙眉头,本来就感到风氏堂急躁了一些,先后挑起大宁同济国、丽国和西域的战事,使得桐亲王不出两年便军功累累,不想如今又要卷入丹国。

可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风氏堂的一颗棋子,就算有所不满,就算明知赴死,也要义无反顾。风亦止一手揉揉额角,多少有些不放心广平城之事,叫来平画安排一番,便动身向北而去。

丹国境内,正值凛冬,北风呼啸,黄沙狂走。风亦止身着棉袍披风、策马赶路,经过御狄障时,还是不由得停下脚步。

好不容易回到广平城,风亦止却并未见到明景瑞,不禁大失所望。桐亲王大加封赏,一时风光无限。而明景瑞,因着那次腹泻,未能如常带兵,强自支撑当然差强人意,只落得薄薄赏赐。凯旋不久,明景瑞又主动奏请戍守御狄障。

“不知他身子可是痊愈了？没有落下什么病根罢？他为何急于回到这大漠荒凉之地？”风亦止遥望碧落瀚海间的御狄障,兀自喃喃道,感到心中一阵酸楚,长长叹息,勒马向北疾驰。

在一处低矮山丘中,风亦止同风无住接头,稍事歇息后,道:“不知此次策旺夺位,如何安排？”

“上次,五员将军一夜之间意外身亡后,颇有见识的军师诬陷至死。策旺因平叛锄奸有功,封为大将军。丹帝虽是有军师之事在前,可惜军中无人,只能倚重策旺。如今,策旺掌握丹国近半数大军,时机也已成熟。丹帝本就懦弱无能,若是策旺揭露他罪行,自然会为众人推上帝位。”风无住缓缓道。

风亦止稍加思量,抬首看向风无住,道:“策旺手中军队还是不足。丹国之人勇猛刚健,其他军队将士想必不会对策旺夺位坐视不管。”

风无住道:“丹国军中有苍鹰将军,名曰巴特尔。此人骁勇善战,手握大宁边界上的大军。但此人只会说丹国语,不似策旺。我已逼着策旺以高官厚禄引诱巴特尔,颇见成效。如此一来,我们几乎将大半丹国军队握在手中。”

“无住师父逼着策旺？难道他不甚听话？”风亦止问道。

“你也知,策旺本就是无能胆小之人。夺位之事,我虽然安排妥当,但为保万无一失,我要你易容为策旺身边亲兵,跟从于他。”风无住道。

风亦止回想起灭掉五员大将时,说服策旺的情景,不屑笑道:“师父所言不错。若是因策旺一念之差坏了大事,可是不值。我这就去准备。”

风无住虽是让巴特尔听命于策旺,但并未让两人直接联络,便借着此中空白,将风亦止以巴特尔军中兵士的身份安插在策旺身边,传递两人消息。风亦止扮作的兵士为大宁俘虏,故而策旺同她交流还是并无滞碍。

“将军,飞鹰将军已将大宁边界的守兵暗中调回,隐藏在王帐十里外的山中。飞鹰将军还送来同时领兵前来相助的将军名单。”风亦止说着,将手中信笺恭敬奉上。

策旺看后,点点头,道:“明日皇上巡军之时,便要起事。巴特尔的人,就布在王帐外围,免得我的人应付不来。”

风亦止听策旺声音似有颤抖,心下明了他已然恐惧,仍是不动声色,道:“我自会传话与飞鹰将军。”言罢,风亦止步出帐外,将话告知风无住派来的无姓杀手后,守在策旺帐外。

月至西天,万籁俱寂。风亦止听到策旺帐中似有响动,手中捏了几支铜针,掀帘进去。策旺的军帐大如居室,隔着中间帘幕,风亦止还是清楚听到策旺的言语。

“这等犯上作乱的事情,做好了自是风光无限,做不好就是万劫不复。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为他们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还要干弑君夺位之事,自是做那替罪羊。”策旺有些激动道。

策旺停顿片刻,又道:“你们两人,带上这几箱物件,随我趁他们的人不在,连夜逃出,让巴特尔自己傻眼去罢。”

风亦止轻轻摇头,扣住手中铜针,悄悄打开帘幕缝隙,激射铜针入两人脖颈。策旺见两人忽然倒地,大惊失色,伸手试探知他们气绝身亡,抬首就看到风亦止缓步而入。

“临阵脱逃可不是大将军应做应为。”风亦止斜睨蹲在地上的策旺,轻蔑笑道。

策旺顿时满脸通红,道:“大人,大人方才看错了,不,听错了。”

风亦止倾下身子,右手握住一颗药丸,道:“看来,我对丹国语还是不甚熟练。”说着,左手忽地伸出捏住策旺下巴,右手将药丸塞到他嘴里,两手用力向上,让策旺吞下药丸。

“这……这是……什么？”策旺惊恐问道。

“没什么。冬日天寒,给大将军送点补药。”风亦止站直身子,负手斜睨他道,“此药为热性药物制成,十二时辰后药性发作。大将军肉身凡胎,怕是禁不住此等药材,热气难散,自会七窍流血。”

策旺两手把住脖颈,用力干呕,道:“大人饶了我罢。大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大人,此药,可有解药？”

“一个时辰后,天就亮了。东西可准备好了？”风亦止并未理会策旺的求饶。

“好了,准备好了。”策旺慌忙从桌上颤抖这拿起一卷羊皮,奉给风亦止。

风亦止摆手道:“按计划行事便好。记住,我就在你身边。”言罢,转身出了军帐。

翌日,丹帝如常在王帐中端坐,看着鱼贯而入前来觐见的将军们。正在君臣商议之时,忽又兵士入帐,慌张道:“皇上,王帐紧紧被围,看样子,是,是自己人。”

丹帝大吃一惊,“蹭”地起身,怒道:“怎么,军师之事还未让诸位心有所惧？”

“军师的供词,臣昨日才发觉,尚有一卷忘记上呈御览。”策旺说着,拿出一卷羊皮,打开后展示给众人,道,“军师血书,那次事情,实是我们的皇上害怕诸位将军手握兵权、犯上作乱,故而授命他清除五员大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纷纷看向丹帝,议论纷纷。

策旺续道:“自从皇上登基以来,无力应对旱灾使得大批牧民饿死,安排皇亲国戚治军松散,又整日沉湎后宫,使丹国日渐萧条。如今,又嫉贤妒能,还愈加掩盖,真真有违祖上圣训。”

“策旺,朕念及功劳甚大才倍加信任,不想你竟捏造罪名、借死人之名意欲篡位。”丹帝怒道。

“我所说之事千真万确。”策旺瞥见身后的风亦止目光幽幽,咽咽口水,道,“他,他还要投靠大宁,将丹国之地卖给南人,只为谋求自己南下过得舒服日子。我们丹国百姓不能让这样的人卖国求荣。”

此时,众人愈加惊诧,纷纷传看军师的血书,交相议论,显然是相信了这份伪造的供词。风亦止快步上前就要带人围住丹帝,不料他退后一步,见旁边卫兵围将上来。

丹帝道:“你,你胡言乱语。朕从未同大宁有何暗中勾当。是你诬陷朕。快来人,将策旺拿下。”不过,众人大多对他持疑,犹豫不前。

策旺闻言,因着心虚,周身有些颤抖,仓皇无措。风亦止见状,暗自愤恨他撑不住大局,抢到丹帝卫兵身前,大声道:“军师以命换真言,你们还执迷不悟,枉自在他手下受教多年。”

“还有,这皇上,后宫混乱,许多子嗣皆非正统。他明知如此,碍于颜面并不声张。”策旺看看手中羊皮,道,“我等自不可容忍丹国为他耽误。此事干系重大,定要彻查清楚。”

众人皆是义愤填膺,纷纷附和,扑将过来,就要同卫兵撕扯。风亦止见那些卫兵仍是不为所动,举刀同他们打在一起,见王帐中混乱不堪但大局已定,又退回策旺身边。巴特尔冲上前去,制住丹帝身边卫兵。

“你稳定局面,再主持调查,举出证据。这些都是安排好的。”风亦止趁乱低声对策旺说道。

策旺点头,见巴特尔使使眼色,忙站到他身边,故作镇静道:“此人罪大恶极,先软禁起来,再详加调查。”巴特尔闻言,押着丹帝出了王帐,囚禁在不远处的简陋帐篷中。风亦止看着策旺按部就班地行事,才轻舒一口气。

待王帐中事了,回到策旺军帐中,风亦止一手持刀架在策旺脖颈上,冷声道:“调查之后,你让朝臣商议为废帝抵罪,切不可独揽大权。这些朝臣感念你平定军师在前、揭露废帝在后,会推举你继位。不久之后,便有济国要发兵攻来和大宁鄙视北地民风粗俗的传言。至于如何行事,自会有人告知。”

“知道了知道了,大人放心,小的定会听从安排,不敢有所违抗。”策旺点头如捣蒜。

风亦止利落收刀,转身就要走,听策旺哀求道:“大人,那解药？”策旺跪地大拜,神色十分恐惧。

“莫说这才过了两个时辰,就是你该做的事情,还未做完。我方才说的,你竟半字也未听进去？”风亦止有些恼怒,声如寒冰问道。策旺不敢再言,只瑟瑟发抖。

风亦止轻哼一声,提刀出了军帐。

只是,风亦止想不到,再回广平城,在自己布下的局中,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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