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衍的眼神瞬间就沉了下来，“你喊谁娘子？”

墨衍的存在感那般强，百里淮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只专注地看向叶清黎，道：“娘子，我终于等到你了。”

叶清黎这时都不敢去看墨衍的脸色了，她主动握住了墨衍的手，然后对百里淮道：“百里会长是疯了吗？我与你可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这才是我的道侣。”她将与墨衍相握的手微微上抬，示意给百里淮看。

百里淮似是愣了一下，然后终于给了墨衍一个眼神。

他打量了墨衍片刻后，然后手中多了一把剑。

长剑指向墨衍：“无耻之徒，敢轻薄我的娘子，你快放开她！”

墨衍都被他气笑了：“看来是真疯了。”

“疯了不如死了好，你说呢？”

他的话落下后，百里淮就被一股如山一般沉重的威压压倒在了地上。

一枚紫色的光球在百里淮的头顶上凝聚，越来越大，在他的身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这片阴影也投进了百里淮的心里。

巨大的威胁让百里淮的眼中难得多了一抹清明，他错愕地抬头。

“你是……墨衍？”

墨衍颔首，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看来你也没完全疯。”

“疯？哈……我是疯了……”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百里淮的眼睛再次变得浑浊起来。

他的视线转向了叶清黎：“娘子，你都嫁给我了，为何还要跑？你还不愿意原谅我吗？”

“可是我已经把你讨厌的人杀了，再不会有人碍你的眼了。”

他看着神色平静，对他所言无动于衷的叶清黎，声音中多了丝丝颤意：“是不是，是不是我也吃下一枚青厄丹，你才能放下心结？”

“往这儿有……”百里淮在那股巨大的压力中艰难地将青厄丹取了出来，他抬起手欲递给叶清黎：“娘子，你喂我吃好不好？”

墨衍知道百里淮之于南州的意义，可是他此时是真真切切地动了杀心了。

百里淮修为不低，不过对于墨衍来说，杀了他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就在这时，叶清黎开了口，打断了墨衍的动作：“百里淮，你自己吃下去。”

叶清黎以为“醉经年”最折磨百里淮的应当是他野心的落空，至于他对自己的杂念，因为感情不深的缘故，杀了一个叶蔷便已经是极致，可她如今看着，却发现并不止于此。

百里淮看起来竟是对她痴情不悔！

叶清黎有些不解，可是这不妨碍她意识到，若是她亲自给百里淮喂下青厄丹，百里淮恐怕死也是含笑九泉，满心开怀。

她如何能让仇人笑着死去？这不符合她报仇的标准。

墨衍的薄唇抿出了一抹不悦的弧度，但是他终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由着叶清黎对上这百里淮。

百里淮听到叶清黎的话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丹药吃了下去。

青厄丹发作是极快的，百里淮当即就吐出了一口血来，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

“这就是你当初感受到的感觉吗？无尽地虚弱，生命力流失的恐慌……”

叶清黎蹲下了身，与百里淮对视着：“我当初眼睛也看不见，耳朵也逐渐听不明白，只是从床上站起，便要感受到钻心的痛楚。”

百里淮修为境界比当初的叶清黎高太多了，他吃青厄丹自然不可能完全感受到当初叶清黎的无力。

那时候的痛苦叶清黎不曾对家人说，怕他们担心，也不曾自怨自艾，舔舐伤口，她第一时间咬牙起来炼药，废了好几个日夜才炼制出了能暂时压住药性，给她一丝喘息的解毒丹。

这一关她过得仿佛风轻云淡，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青厄丹给了她多大的痛苦。

而且百里淮当时不仅伤了她，还伤了她的父亲和兄长，故意使技和施压，让他们没办法第一时间拿到合适的伤药。

之后更是纵容和维护对她下了毒手的叶蔷。

横亘着这些仇恨，叶清黎对此时看起来很狼狈的百里淮没有丝毫的怜悯。

她只会冷静地思考着，她的报复还算成功吗？百里淮所承受的痛苦足够吗？

百里淮又吐出了一口血，而接下来，若是他再不服用圣心丹，就会一直吐血，然后身体不可抗拒的进入极致的虚弱当中。

青厄丹在折磨人可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娘子，对不起……”百里淮艰难地开口，一开口鲜红的血便又控制不住的往外涌，他被鲜血呛得咳了两声，待他再看叶清黎的时候，他的神魂仿佛在瞬间被那双漩涡一样的眼睛摄住。

叶清黎的眼中浮现了一抹粉色和一抹金色的光，朦朦胧胧，像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

过了片刻，叶清黎眼中的异彩褪去，与此同时百里淮的眼睛也恢复了真正的清明。

叶清黎暂时把百里淮从“醉经年”的药效中解救了出来。

现在她眼前的百里淮，是一个恢复了理智的，正常的百里淮。

百里淮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仿佛是做了一个非常久的噩梦，现在清醒了，反而觉得有些茫然和不真实。

不过他的神智的确恢复了正常，也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中毒了。

这毒是什么时候中的？百里淮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有了猜测。

是那天叶清黎以真容来见他的时候，不过到底是什么毒，以及他是怎么中招的，他也只是隐隐有一个推测，并不能肯定。

这时叶清黎“好心”的为他详细解释了那毒丹“醉经年”的药效，又告诉了他，她到底是怎么让他中招的。

听完叶清黎的解释后，百里淮又咳出了一大口血，污血沾在了脸上，那张本就偏邪肆的脸看起来更不似正道了。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好苗子，是炼药一途中的天纵奇才。”

“你才接触多久的毒丹？那日你捧着我的毒经，是从最基础的毒理开始看的，我能看出来，你那时对毒知之甚少。”

“可是你照样炼制出了这样的毒丹！”

“如果是你，一定可以站到那个高度的。”

“我后悔了……”

百里淮吐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后悔了。”

“我当初不该那么不可一世，不该那么冲动地给你吃下那枚青厄丹……”

叶清黎微微惊讶地偏头。

百里淮恢复了理智，知道了是被他暗算才变成这幅模样的，居然没有恼怒和怨恨，反而表现出了浓重的懊悔之意？

大多数做了恶事的人都是不会后悔的，他们怎么会认为自己做错了呢？错的只有别人。

但叶清黎盯着百里淮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百里淮有撒谎的痕迹。

不过没关系，就算百里淮为了活命豁出去唱这出戏，她也没打算……

叶清黎的念头被百里淮疯魔一样的动作给打断了。

她错愕地看着百里淮手中的……心脏，然后又看向了百里淮没有丝毫浑浊、清醒的眼睛，还有他嘴角的那抹笑。

她一时竟分不清，他到底疯没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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