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皱着眉冲着屋里的空气沉思片刻，努力想要演出她在认真思考的模样，好让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能更加让人信服。

沈淇也与桂嬷嬷一起盯着那一片空荡的虚无，竟也不催。

眼看着时机成熟，桂嬷嬷回过了视线看向沈淇：“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样的细节让老身起了这样的念头，但是看见那身影的瞬间，便觉得是二少夫人身边的云歌无疑。”

说完这话的时候，桂嬷嬷心中本还因为心虚有些没底。

可见沈淇那眼中燃起的火焰瞬间把迷茫给冲散，她胆子又稍微大了些。

“后来在屋里，又闻见了专属于秋涧泉的栀子花香，老身又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她大胆地开始补充根本不存在的细节。

“哈！”

沈淇发出了不知是冷笑还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桂嬷嬷觉得身侧空气仿佛一瞬间冻住，没缘由的冷气包裹了全身。

“世子夫人，秋涧泉主子既然能把您推下湖残害长孙，做出此般更过分的事情，也像是她的作风。”桂嬷嬷嫌沈淇眼中的火还烧得不够旺，于是又道。

“我知道了。”沈淇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竟迟迟都没有再开口。

她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桂嬷嬷觉得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晕厥的时候，她顿觉无趣，没有多待，只一句：“若是世子夫人您没有再问的话，老身便就先回去伺候大夫人了。”随即便出了玉玲珑。

许久之后，沈淇才睁开眼睛。

“长姐，说到底，不还是为了晋礼安吗？那也别怪我把对你的恨，报复给沈家了。”

那目光之中的火久久没有熄灭，甚至把眼前的黑暗都给烧得火亮，一片血红。

*

第二日沈水清又照常拖着「病体」被云歌搀扶着往正院去看望大夫人，听闻桂嬷嬷一早便出了府去澄明寺请和尚了，彩蝶在屋里伺候着，她与李少夫人说话也放开了些。

而沈水清对李少夫人的了解也更多。

说来之前李少夫人打死通房那件事，也实属李少夫人没有自己的谋划。

各个权贵府中的正夫人，都不会愿意通房生出长子让未来自己的嫡子利益冲突，避子汤一定会给各通房安排，但总还是会遇上有主意的通房想借着孩子一举抬房成为姨娘，在避子汤上做手脚，四房的那个通房便是这样怀上了少爷的孩子。

遇到这样的事情，正夫人偷偷在暗处给怀孕的通房下药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正夫人们在下药的时候，也通常会制造出些「意外」，来平息府中的怒气。

李少夫人成亲多年一直没有所出，本就心里有怨，眼见通房在她眼皮底下怀了孕，又被另一个通房从中拱火，她下手重了，便闹出来了一尸两命的惨剧来。

后每每说起，李少夫人也一副愧疚，口口声声直说对不起那个通房，再说便是要哭的模样。

听到这里，沈水清正准备把赖神医介绍给李少夫人，以此来换取她在正院能得到更多的讯息。

但还没有开口，沈淇便到了正院。

从上次坠湖以来，这还是沈淇第一次出门，沈水清与李少夫人见掀帘进来的是沈淇，纷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身子休息得如何了？”沈水清就像是她与沈淇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般迎了上去。

李少夫人也跟在后面：“这滑胎也还是要把月子坐足才是，这么大风的天，吹了冷风以后若是落下病根，老了才有难受的时候！”说着她又抬头去寻沈淇带来的丫鬟，“你们怎么也不劝着些！”

顺着李少夫人的话，沈水清也朝沈淇身后看去，也便是在这个时候，她注意到沈淇换了贴身伺候的姑娘。

沈淇这般谨慎得性格，不会随意更换身边人，沈水清顿时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冲击了全身。

“醒来便听闻母亲病得严重，总想找机会来床前尽孝可无奈周大夫也总嘱咐我不能下床，可心里终究还是担心得很，无论如何，我今日要来看一眼才算安心。”

沈淇口口声声言真意切，连李少夫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大夫人有你们沈家这两位媳妇，也是几千年修来的惹人羡慕的福气。”

听李少夫人这般说，沈水清与沈淇皆看了对方一眼，没有搭话。

“母亲生病最是要人在身边伺候，怎么只留了个小丫头？桂嬷嬷去了何处？”沈淇岔开李少夫人的话，明知故问。

沈水清知道沈淇绝非当真不知道桂嬷嬷去了何处，甚至她怀疑桂嬷嬷去澄明寺请和尚进府这件事，有沈淇在背后指点，她也懒得搭话配沈淇演下去，只自顾端起茶杯来，淡淡呷了一口。

李少夫人不解这其中弯绕，见沈水清没有搭话的意思，后知后觉感觉到了两姐妹之间奇怪的气场，赶紧便把桂嬷嬷出府去澄明寺请和尚进府来为大夫人念经祛病的事情说给了沈淇听，说完之后见沈家两姐妹依旧是一副不想搭理的陌生人模样，又找了些不痛不痒的话来说。

“府里总有值班的账房，这人不在找那人，虽是麻烦些，但要的东西也总是能找到的，可这正院一旦离了桂嬷嬷，竟是要找个东西都死活找不见，丫鬟们也是一问三不知，莫说是沈大妹妹见不着桂嬷嬷着急了，便是在正院侍疾的我，才是最着急的呢！”

沈淇手绢捂着嘴，因还未完全恢复而惨白的一张脸，也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尽管是故意掩饰的皮笑肉不笑，但也好过根本不笑的沈水清。

不仅不笑，甚至在听完李少夫人说完话后，她隐隐觉得似有不对的地方，可她还没有想起是什么。

“沈大妹妹你怎么一人过来？也好久没见世子爷，世子爷近期可还好？”李少夫人又寒暄问道。

沈淇瞥了一眼沈水清，道：“世子爷也许久没有回来侯府，不然爷最是孝顺，定会来母亲跟前侍疾。”

难道从那日在秋涧泉聊过之后，世子一直没有回来？

沈水清不自觉看着沈淇，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圣上把世子爷没日没夜地留在宫里做甚？难道出了什么事连每日回府休息都会误事？”李少夫人接着沈淇的话问道。

而这一次，沈淇偷偷瞥沈水清的目光也光明正大起来。

甚至那眼神之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怜悯！

还有沈水清从那怜悯之中挖掘出来的一丝丝挑衅。

“沈大妹妹，你看沈三妹妹何意？世子爷每日不回与三妹妹有何缘由？”李少夫人越发好奇了，见沈淇一直卖关子不愿说，倒直接急了，“是不是因为我在此你们两姐妹不好说话，若是这样，那我……”

沈淇抬手便把已经起身的李少夫人拉回了椅中。

“我听说是二爷在南边出了事，世子爷正准备出兵去救。”

沈淇话音刚落，沈水清蹭地站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盯着沈淇不放：“如此重要的事情，世子怎会当着你说？你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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