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偏生不问他方才手上的毒药是怎么来的，也不追问掌柜的事。

这令他心里不太舒服，大概是从来没人敢忽视他，突然被个小丫头忽略的缘故。

待威风八面的捕头来到，喝问秦羽为何杀人，要押她回府衙时，秦羽回头一指：“我有人证，他可以证明这个掌柜想杀我，我只是自卫而已。”

接着大摇大摆往外走，才出门口又给两柄大刀拦住。

“给我站住！衙门办差岂能儿戏任你来去自如！”

捕头见她美貌非同寻常，只是衣着普通，应该是小户人家的刁蛮闺女，与掌柜起争执不一小心杀了人。他不是那种轻易被美色所迷的肤浅小人，绷紧神经斥道：“小娘子，杀人是大罪，光凭他一人又怎可证明你没杀人，路过的老百姓都看到你杀人了，我怀疑你们是共犯！”

他看向里面，光线很暗，少年容貌看不真切，只道身量颀长且挺拔。

见对方纹丝不动，根本不拿他当回事，便有些动怒，高声斥道：“你！叫你呢，没听见吗？你跟我一起回府衙去，劝你别敬酒不喝喝……”

面无表情的少年如从黎明前夕的画卷走出，一股重重的压迫感伴着晨光，如同大石般压向周围驻足之人。

以刀拦路的捕快顶不住威压早已退开，老百姓纷纷避让。

捕头眼睛越瞠越大，几乎要掉出来，咽喉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勒住，快要窒息了。

“世，世子，小的拜见世子爷。”

陆锦年淡然道：“去京兆府吧。我可以给秦大小姐作证。”

“您说什么？”捕头膝盖差点跪下，“秦，秦大小姐？”

他扭头望向同僚，“秦尚书那个？秦？”

原是在旁边盘问的捕快认出秦羽，点头如捣蒜。

捕头双腿发软，腰如摆柳，本想给秦羽道歉，但在接触到秦羽清正严明的目光时，腰杆突然就挺直了，像绑上铁柱子一般硬朗。

“秦大小姐，现在怀疑您与一桩杀人案有关，请随小的回府衙一趟，若……”他颤危危地飞快看了陆锦年一眼，清了清嗓子，“若您说的是实情，小的会马上放您离开。”

京兆府衙门么？

现任府尹是黄开源，他的姑表妹刚嫁到冀州曹家，其夫婿的兄长，正是狗皇帝齐浩皇后曹氏的父亲！

秦羽不打算那么早与曹皇后相关的人见面，省理影响命运巨轮转动的轨迹。

换个方向思考，她怀疑陆锦年故意引她去府衙。

她虽然断定所有刺客都活不过昨夜，但与齐衡的谈话之中，并无提及此事，那陆锦年引她去府衙做什么？

“行。”既来之则安之。

秦羽坐自己的马车去到京兆府衙门，挑帘一看，陆锦年早已骑马先一步到达，只见黄京兆出门来迎，对陆锦年非常客气。

论官位，陆锦年之上仅有二人，他与秦羽父亲平起平坐，自然在黄开源之上，出来迎接也不算是奉承。

黄开源对秦羽却是非常冷淡，仅与她见个小辈礼。

秦羽压下想弄死黄开源的冲动，跟在陆锦年右侧，一同进了京兆府衙门。

陆锦年问道：“黄京兆今日也不上朝？”

黄开源语太恭敬地答道：“下官今日告病，听闻下属来报，世子爷牵扯到一桩命案里头，特意前来查看。”

陆锦年目光微寒，看了他一眼，取出毒药递过去，“回春堂的掌柜意欲拿毒药伪装滋补丹药害我，恰好秦大小姐路过，指出那是毒药，我十分骇然，那掌柜恼羞成怒要杀秦大小姐。”

点到即止，留给别人发挥的余地。

黄开源惊心动魄，接过毒药打开一看，更是冷汗直冒。

胆子也太大了。

刺杀秦羽相较陆锦年来说，两者性质完全不同。

秦羽只是朝廷大员亲属，而陆锦年不仅是一品侯爵的继承人，更是圣上近臣，地位超然。

那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否则怎敢动陆锦年？

幸亏他警醒，昨晚已让人把所有刺客灭口。

可陆锦年神通广大，难保凭着蛛丝马迹查出来。

若要他选一个码头靠岸，自是永定侯府更为稳妥，就不知陆锦年与秦羽同来，是否想向秦正示好？

真是耐人寻味啊。

黄开源看了秦羽一眼，如花美眷，少年气血方刚，怎能不心动。若他年轻个二十岁，自然也要一争高下。

“竟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凶徒！”

黄开源非常气愤，振振有辞道：“世子爷放心，下官敢赌上头上乌纱，七日内必定破案。”

秦羽被陆锦年的话深深震撼了，原来他故意掺和进来，便有了理由迫黄开源彻查此案，父亲现在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自是不会跟黄开源撕破脸皮，但陆锦年没有顾虑。

意识中讨好他的小女儿心思蠢蠢欲动，她极力控制身体，不允许自己靠近陆锦年半步。

她深知黄开源的底细，会立曹氏为皇后自然与他脱不了干系，故作奇怪地问：“京兆老爷，恕我直言，您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回春堂掌柜，给世子的是毒药？”

黄开源微微一怔，秦羽没跟他攀关系，比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更令他意外，是秦正打心里看不起他之故？

然而他面上没显露出来，旋即答道：“秦益拿了当日杀手喂你服下的大半颗毒药给本官，因此本官认得。”

线报明明说此姝已吞下毒药，谁知转身竟吐了出来，还心机深重只送了大半颗过来，他当时以为她吞了小半的，谁知竟是留下作寻凶之用！

秦正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能把姜兴送上断头台，那位惹她其实犯不着，太鲁莽了。

秦羽挺满意他的答案，果然四品以上无凡品，个个都是老谋深算的狐狸，互相牵制，端的是看道行百年还是千年。

“京兆老爷，我父亲昨日好像来过？”

她像个小辈，非常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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