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冒昧，可否请两位歇一歇？”

刘雪娇扭头骂道：“你谁呀，也敢管我……”她只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襟，微怔，抬头往上看——下巴微尖，涂丹红唇，秀巧琼鼻，丹凤美目，入鬓乌眉，无一不巧夺天工！

秦羽？

“哦，好吧，我就卖秦家一个面子不跟这种小家子气的女人计较。”

她努力做出最好的仪态，缓缓坐下，端正身姿。

“羽姐姐！”陆元湘亲昵地挽起秦羽的手臂往回走，笃定地说：“你不要难过，我们慢慢来，秦尚书英明神武定会护着你。”

因为陆、秦两家无私交，所以陆元湘只能称呼秦正的官位。

“好。”秦羽顺着她的意思，竟有种顺着年幼的自己的感觉，心情变得愉快。

陆元湘头上的珠玉哗哗响，突然发现一件事，好奇地问：“咦，羽姐姐你走路怎么珠玉都不动的？”

秦羽笑道：“从小练的。”

养母自小有请教养嬷嬷，只是得过且过，没陆锦年一成严格，但也算是从小有练。

陆元湘感叹道：“都说生娘不及养娘大，古人诚不欺我。”

林夫人听见这句话，更恨秦羽，可是刑部侍郎那边还没信，她在多方盯梢下不敢发难，只能忍耐，忍字头上一把刀，生生把她美丽的容颜都扭曲了些许。

秦玉青一直留意着林夫人的举动，做贴心小棉袄的机会这不又来了，她靠近林夫人温声劝酒：“母亲，都怪女儿，净让您操心了。女儿会争气的，您且宽心，喝杯果酒吧，入齿生香回甘很好喝呢。”

果酒有小炉子温着，秦玉青亲自给林夫人斟了一杯。

林夫人心情糟糕，一连喝了几杯，有点头重脚轻，越看对面的秦羽越不顺眼，寻思着过会回府必定要收拾她一番，这心思在酒的作用下，越来越浓烈。

秦玉青又盛了一份莲子百合银耳羹给林夫人，体贴得很。

林夫人越看这女儿越是欢喜，想当初应该拒绝认亲，把那糟心的死丫头轰出去，只要她否认，有谁会信？没人信！

是她心软了，才酿出今日的祸事！

秦羽回到席位上，留意到对面自己母亲和秦玉青之间的温馨场面，而母亲眼神流转之间隐约泛着悔恨之色，莫不是想起揭穿真假千金那日？

秦玉青这酒侍候得好，聪明人不做无用之事，大概是要为下一出戏拱火。

想得挺美。

秦羽用指甲轻轻拨了拨空酒杯，麦冬马上斟满，她双手端起酒杯，朝对面的秦玉青比了个请的手势。

原本秦玉青想假装看不到蒙混过去，今日所有人真是太给秦羽面子了，竟没给她难堪，反而是自己受了委屈，都怪陆元湘那没心没肺的丫头，进过窑子的女子都敢招惹，还不是仗着陆锦年这根顶梁柱在皇帝跟前得势？

待她嫁入怀王府诞下麟儿，地位稳固时，必定要想办法让璋郎好好打压陆锦年一番，好让他知道这天下姓齐！他不过是齐氏皇族脚边一只走狗罢了。

秦玉青对林夫人道：“母亲，长姐敬我酒，我与她喝一杯。”

林夫人厌恶地摆摆手，不想听到与秦羽相关的事，兀自又喝了一杯。

秦玉青稍为整理一下仪容，以上等碧玉为主的头饰缀以红宝石和红石榴，将她衬得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灿烂而优雅。

“敬长姐。”她笑着站起来，展现出对秦羽该有的尊重。

秦羽突然做出一个因身体突然刺痒而产生的自然抖动的反应，燕眉皱了皱，用力按在左手臂上来回摩挲好几息才作罢，再若无其事地将果酒喝下。

秦玉青饮尽杯中酒，将秦羽的怪异看在眼里，垂眸落座，水杏眸子闪过一抹得逞之色。

陆元湘心神都在秦羽身上，关切地问：“羽姐姐你见如何，是不是给虫子咬了？”

秦羽点点头，确实是给虫子咬到。

陆元湘想了想，笑道：“那你过会就去我家，我屋里有上好的脂膏，专门涂给虫子咬出来的小包包，很有效哦。”

秦羽过会得先把五十万两存起来，再回府里，某人布下的局需要收尾，而她？特别喜欢黄雀。

“待我回府换身衣裳，去去这晦气，约莫申时再到侯府找你玩儿，你看如何？”

陆元湘拍拍手掌：“太好啦。”她东张西望想找齐衡，谁想根本看不见人，有些担忧，对卫明诚道：“卫二哥，齐二哥出去很久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卫明诚也在喝酒，偶尔向陆锦年攀扯两句，陆锦年给面子，偶尔回一句，皆是珠玑，令他获益良多。听见陆元湘唤他去寻齐衡，他便应承了。

齐衡跟着张万和一道守在左相府正门，严阵以待。

卫明诚来到，与他们寒暄几句。

三人突然无话，四周陷入死一片的寂静中，偶然响起几声沉闷的呼气声。

一刻钟后，一匹铁骑如穿云箭般裂空而来。

待马停人落，正是神色凝重的陆成。

他三人迎上前，要数齐衡最是紧张：“陆成，有或没有？”

陆成虽有急务在身，可齐衡好歹是宁郡王府的公子，只好边走边答：“回二公子，铁证如山！”

齐衡心头大石落地，可是莫名又滚来一块大石将他压得死死的，杵在那儿，还是卫明诚和张万和一人一边拉着他往西花厅走。

秦羽听觉极好。

陆成的脚步声她认得，本可无声，但为了告诉上位者有人来了需要走出声音来，是以脚步沉实。

前世陆成和陆景两兄弟因被陆锦年派去支援闽地平倭，躲过一劫，待他们二人得到线报潜回京城时，陆锦年已夺得清醒过来的皇帝的首肯，获赐龙泉宝剑，全权调查“德妃行巫妖之术”一案。

陆成、陆景自然成了陆锦年所向披靡的刀，她在后宫闲逛时，偶尔会遇见他俩在隔开外朝与内廷的禁门景运门旁，等待陆锦年。

然而她扶摇直上坐稳皇太后一位时，陆成、陆景再也没在禁门附近出现过，她打听过一次，陆锦年只说外放为官。

——他来了。

西花厅外头，突然出现了一名灰衣劲装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护卫。

他的到来，令喧闹的西花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非常紧张，并形于外表。

“小人参见公主。”陆成有要务在身，只需向在座位份最高的人行礼。

安阳公主没有为难他，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他去找陆锦年。

秦羽气定神闲地吃着瓜果，扫了他一眼，发现他身上多了一个黑色的包袱，应该是证物。

陆成大步流星去到陆锦年座前拜道：“禀报尊上，属下前往姜府查证，按秦府大小姐之言，在姜老太太私库的密道中查获通敌铁证，现整个姜府已被属下控制。”

他解下包袱，双手奉呈：“尊上，此包袱内是罪证，请尊上查验。”

陆锦年泰山崩于前面脸不改色，没接包袱而示意陆成带上，翩然而利落地站起来道：“马上随我入宫呈报陛下。”

他临行前对秦羽道：“秦大小姐，请你马上回秦府候命，大理寺或许很快会派人请你过堂协助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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