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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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逐渐闷热了起来,苏言溪正在房中同一个女子说话,说话间抬头再看向天空之时,早已有乌云压境。
“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银铃声清脆的回荡在书房中,原来是早落座在一旁的女子走到了苏言溪身边,两个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
“小姐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苏言溪转身看着在自己面前突然放大的脸,两个人之间早已没了当初相见时的剑拔弩张,反而多了些历尽风雨的平和与惺惺相惜。
“不要自以为了解我。”
身佩银铃的女子毫不掩饰的翻了一个白眼,最终还是没忍住,“你说话的样子,也不枉费我曾经对你的为难。”
苏言溪冷笑,她能平和的坐下来同她说话,不代表曾经的事情她就不记仇。
“你也知道是为难。”
“没办法,世道就是这样。”
这次轮到苏言溪不说话,她的视线从窗外挪到边上姑娘的脸,打量许久才重新出声,“你确定侯府这两日无人出入?”
“是,齐顺也日日在我身边。”
苏言溪点了点头,“你出来也够久了,该回去了。”
身佩银铃的女子微微俯身就退了出去,苏言溪不知为何还是唤住了她。
“嘉庆,今晚若有意外,侯府必定首当其冲,你若是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找人将你送出京城。”
嘉庆却头也未回,只有身上的银铃轻声作响。
“小姐,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能怕什么呢?”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苏言溪却并不意外。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药物控制的刁蛮郡主了,既然她有自己的考量,自己也不必讨人嫌的横插一脚。
“小姐,墨钰回来了,浑身都是血的晕在了院子里。”
华霏因着担忧和惊恐,言语中自然带着些颤抖。
“怎么会!那边千尘呢?”
“并没有看见瑞王殿下,只有墨钰一个人倒在了院子里。”
“快带我过去!叫邱鸿羽过来!”
只是转眼之间,说好中午会回来的人,现下却了无音讯。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就是你与身边人的最后一面,这才是我们要好好珍惜时间的意义。
苏言溪匆忙赶到时,只看见树下血一样的人,而华霏带着邱鸿羽飞一样的奔向后院,只为多给墨钰争得一线生机。
“小姐,帮我将他扶住。”
苏言溪的泪水不自觉的爬上了眼眶,“交给我,你放心吧。”
墨钰好似被他们说的话吵醒,他费力的抬起眼皮,用轻到听不清的声音,喃喃道,“小姐。”
“先不要说话,让邱大夫给你医治。”
“主子······”
“别说话。”
苏言溪声音突然大了些,她不知道是因为墨钰如今的情况真的不能再动还是因为自己恐惧自己的想象成真。
反正,不管如何,她没有听见,就是没有发生。
邱鸿羽紧皱着眉,一个两个都这么重的伤,自己恨不能拆成两半用。
“华霏,去寻两个大汉过来将人抬到浣娘那边的屋子里去。”
“是。”
“小姐,墨侍卫内伤严重,身上还有大小不计其数的伤口,我只能尽力而为。”
苏言溪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知道了,你赶紧去忙吧。”
邱鸿羽顾不上回复就又跑走了,他要赶紧去开药。
苏言溪站在原地,呆滞的看着人来将人抬走,“华霏,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华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是。”
边衿桦心满意足的听着暗卫探听到的消息,这么多天以来他终于能由衷的笑出来,“没想到瑞王也是个没脑子的,竟然这么容易就被骗到。她苏言溪再聪明,又如何?她一个女子能翻出来什么大浪?”
暗卫看着笑得如此惊悚的主子,将头埋得更低了。
“这次你们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谢主子。”
边衿桦对今晚的局势愈发胸有成竹,他不允许眼前的事情出一点差错。
苏言溪只知道环采阁在暗处盯着他们,却不知道在齐顺也在得知环采阁和青洪帮背后主人之时便已经悄悄知会他了。
苏言溪那边收到什么消息,全看他想她知晓些什么,要做到如此,他可实实在在的费了一番功夫。
边衿桦看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比之前的晴空万里更能让人觉得舒畅。
他突然想起那天齐顺也过来说这件事情时,临走前还多问了自己一句,“可还会念及对苏小姐的旧情?”
之前觉得他这话的意思是怕自己登基后还给苏言溪一线生机,现在想来他是怕自己在得知苏言溪这么有用之后,有心将人拉拢到自己这边。
边衿桦嘲讽的摇头,齐顺也到底是不了解自己,他怎么可能还会对苏言溪手软?
上次在南山堂受她蛊惑已是难得,何况如今她宁愿追随边千尘四处躲藏也不愿帮扶自己荣登大宝,自己怎么还会再要她?自己登基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在他看来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权利富贵的,都是傻子,自己怎么可能是傻子?
“来人,备马。”
“王爷,看外面情形,等会怕是会有大雨,不如给您备车吧。”
“嗯。”
康王府车轮碾在古朴沧桑的青砖上,赶得上现实却追不上时间。
转眼满朝文武已早早的聚在了乾清宫大殿之中,毕竟事关皇位,再小的事情都足够他们提心吊胆了。
有的人是被陛下驾崩的流言吓到,想早点过来看看情况;有的人一心扶持康王,如今的形势大好,他们在等着享用胜利的果实;相反,有的人扶持瑞王,只觉得大势已去,早早过来给自己寻一条出路。
这些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竟比晚会时间生生早了一个时辰。
庄严肃穆的大殿上,高位空悬的龙椅,布满了心绪和算计。
毕竟差一步,失去的除了自己的性命,还有背后的整个家族。
夏如海躲在柱子后面,满布红血丝的眼睛从殿中每一位大人身上划过。
有人志得意满的站在前面享受众人吹捧,有人谄媚的周旋在各个官员身边,有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还真是一幅有意思的画卷啊。
“康王殿下到~”
瞬间寂静,针落可闻。
边衿桦提着袍子迈进大殿中,衣袖上的雨滴无声的甩到金砖上,悄无声息。
“大家今日都到的很早啊。”
无人敢应,甚至有人在边衿桦路过身边时,生生把自己吓晕了过去。
边衿桦走到最前面坐下,嘴角噙着笑意,语气淡淡,“将陈爱卿带下去好生休息吧。”
谁都没想到康王殿下是这样的反应,毕竟昨日早朝康王将陈大人递上去的奏折批的体无完肤。
在场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明白边衿桦此举的含义,怕是今日过后陈大人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今日京中多了些关于父皇龙体的传闻,想必诸位爱卿早有耳闻了吧。”
无人应声,都是垂耳倾听着。
“父皇确实驾崩了,但却不是传闻中的被本王所杀,父皇只是病逝,还给本王留下了遗诏。为了稳定大宣子民的心,今日本王今晚便同你们说清楚这些事情。”
边衿桦沉静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刮过,他的眼神停留在了瑞王的几位心腹脑袋上。
他们听完消息却依旧低着头,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敢问殿下,为何要同我们隐瞒陛下驾崩的消息?”
最先站出来的,竟然是夏大人。
边衿桦饶有趣味的看着夏骏里,在他的印象里,夏骏里一直都是明哲保身之人,无论说他什么,他都照单全收。
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烂泥挺身做的出头鸟,倒是让他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
“敢问夏大人,现在是什么局势?瑞王殿下和廊国勾结侵犯大宣边疆,大有剑指京城之意,本王此时若是将父皇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可是助长他人气势?”
“可殿下知道这件事情却秘而不宣,便会让有心之人觉得殿下是别有用心。”
“大宣的朝政在父皇病倒前就交由本王监国,众爱卿看在眼里,本王哪日不是勤勤勉勉?难道本王还会忧心父皇会将皇位传给与敌国勾结的瑞王吗?”
“殿下如何证明是瑞王殿下与廊国勾结?也有可能是廊国假借瑞王殿下之名,想要离间殿下的手足之情呢?”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武将,边衿桦对他并无什么印象。
“哦?这位爱卿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殿下,这位是新上任的宣威将军。”
“回殿下,臣并不知道什么内情。只是与廊国对战的军队至今都未见过瑞王殿下的身影,只凭廊国一面之词,臣只是好奇殿下是如何如此笃定的说是瑞王殿下与廊国勾结的。”
“大胆!你是在质问本王吗?”
“臣不敢,望殿下恕罪。只是先前苏将军曾同臣说,战场上千变万化,万不可轻信敌方的一面之词,臣不敢罔顾恩师嘱托,故而今日冒死也要直言劝谏。”
“你的恩师是苏遡将军?”
“正是。”
“那你可知你的恩师正是瑞王的岳丈,本王信任他,愿意将大宣边境交给他,他是如何做的?苏遡只顾一己之私,延误军情,至今未曾赶到边境。”
“这、这、这怎么可能?”
宣威将军还没认清现实,边衿桦直接将军情奏章扔到了他面前,“这是边关今早发来的急报,你看看可是本王冤枉他!”
夏骏里颤颤巍巍的将奏折捡起,它似有千斤重,平日里耍惯大刀的人却捏不稳这薄薄的一张纸。
平日里一直笑嘻嘻的礼部尚书出来打圆场,“殿下,这新上任的宣威将军到底年轻,只知道看边关军情,却忽视大宣如今最要紧的事情。”
边衿桦不明白这老狐狸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只能兵来将挡,“哦?”
“回殿下,臣以为,国不可一日无君。京中现在传言四起,殿下更要早日登基以安民心啊。”
原本帮扶康王的一群大臣赶紧抓住机会,忙跪下请命,“还望殿下早日登基,以安民心。”
边衿桦欣慰的看着这副场景,却非要强制压下自己上翘的嘴角,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父皇尸骨未寒,边关廊国军乱未平,本王又岂敢在这时登基?不过流言四起,先让父皇入土为安才是。”
“殿下仁义,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殿下早登大宝。”
礼部尚书又是深深一拜,情真意切。
顺利的像是在梦中,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自己当初又何必去求齐顺也手中的兵?
“边关八百里加急!边关八百里加急!”
一小卒手举军旗,仓皇的跑入殿中跪下。
“快说!”
“苏将军大胜敌军,已将廊国军队赶出我大宣领土!”
此话一出,如石落湖中。
“殿下这今早的军情不是还说苏将军未到边关吗?如何现在苏将军已经大胜了?”
说话的还是之前的宣威将军,边衿桦这次没有遮掩,恶狠狠的看着他。
又是他!又是苏家!这一次他离这个位置,只差一步!
“大胆!宣威将军三番五次忤逆本王,拖下去重责十军棍!”
夏骏里站在那里,面对前来的侍卫丝毫不惧,他毫不退让的瞪回去,“殿下莫不是恼羞成怒了?”
“先前未曾注意这份军情上的用印,臣有一事不明,宋将军已经战死在前线,为何还能送出军情给殿下?”
“大胆!你是在质疑本王伪造军情吗!还不将他拖下去!”
夏骏里笑声渐大,回荡在大殿之中,充满了讽刺。
“做贼心虚啊,殿下这番作为,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边衿桦怕了,夏骏里清澈的眸底好像看穿了他一切心思,但他内心只是慌了一瞬,手中的权利和身后的兵,使得他又能变回杀伐果断的那个康王殿下。
“一切不过是宣威将军危言耸听,军中军情远隔万里,一时传错了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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