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伟扭过头去，尽力躲避着那股避无可避的腥臭味道。奥姆喘着粗气，从倒地的胖灰人身上站起来，它的手脚发软，又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李立伟推开一道门缝，外面似乎暂时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他重新把门关上，拉过两张桌台抵在门边。

  他走到胖灰人旁边，蹲下身子，伸出两根手指放在灰人的鼻子下方，试探了一阵，又将手指压在胖灰人的颈部，那里还在向外流淌着蓝色的血液，除此之外，没有感受到任何血管的搏动。李立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掌放在了胖灰人的胸膛上，他身体的皮肤冰凉，把李立伟吓了一跳。

  李立伟觉得这胖灰人应该是死透了，但他接着便又想到，不知灰人维持生命的内部结构是否与人类是一样的，也许他们为全身提供泵血功能的心脏是藏在腹部的也说不定？

  李立伟站起身，他看向了那扇还没有被关上的白色小门，有雾状的白色冷气正打着滚从门里涌出来。他这时才发现，原来这扇小门之后是后厨用来储存食物的冷库。

  李立伟又看了看脚边还在不停流血的尸体，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

  他拉起灰人的两个脚腕，用力把它向冷库拖去。这灰人本就体型肥硕，没了生机的尸体更是死沉死沉的。李立伟几乎是废了半条命，才勉强把这一大坨死肉给拖到冷库门口，整个过程中，奥姆只是坐在地上，一边大口呼吸一边看着李立伟独自奋斗。

  冷库门口的气温明显低了不少，李立伟有些泄气，他喘息着一屁股坐在冷库的地板上，凉意顺着他的尾巴骨只窜到头盖骨，他有些无奈的重新站起身，打量着眼前的这具尸体。

  灰人的皮肤迅速变得灰白，隐隐透出一股青色，脖子上的巨大伤口，一直在向外流血，沿着李立伟拖行的方向，泼洒了一路，也许因为血液是蓝色的原因，李立伟此时并不觉得有多么恐怖，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具不小心被沾染了蓝色油漆的某种人形玩偶，本身便不具有生命。

  李立伟积攒起些力量，准备一鼓作气把尸体扔进去，可他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种没来由的第六感，让他总觉得需要去拐弯的那堵墙后面看上一眼。

  这间冷库开门面对着的是一堵白墙，进门往左手边进去，才是一排排的货架，与厨房的空无一物不同，这里的架子上整整齐齐的码着些冻肉，大多数肉类的表面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白霜，说明这些肉类储存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架子层层叠叠，把整个冷库塞得满满当当，所以李立伟刚进来的时候，压根不觉得对着门的那堵墙后面还会有什么多余的空间，即使有，恐怕也被这些肉架子给塞满了。

  可是此时，就像有无数针尖细密的扎在自己的后背上，李立伟有种不可名状的强烈感觉，迫使他立刻丢下眼前的尸体，走进了冷库的更深处。

  转过那面墙，李立伟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毫无声息的之芸，她的两手被反绑在身后，身上已经结了一层冷霜。

  “之芸！”李立伟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他快步走近之芸身边，一把将之芸从冰冷的地板上托举起来，仿佛刚才挣扎着拖动尸体时，并没有消耗他多少体力。

  之芸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她的鼻尖和脸颊因为寒冷而微微有些发红，嘴唇则白的吓人。

  李立伟几乎一瞬间忘记了一切，他抱甚至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寒冷刺骨的冷库里。他伸出手颤抖着试探之芸的鼻息。

  气息有些微弱，但好在还有。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太过激动，李立伟的双手抖得更厉害了，他颤抖着解开外套的拉链，想要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之芸披上。

  闻声赶过来的奥姆还有理智尚存，它拉住李立伟正在脱衣服的手。

  李立伟大概以为是什么坏人来抢之芸了，他的反应有些激烈，他把怀里的之芸搂的更紧一些，死死攥住了奥姆伸过来的爪子。

  奥姆也顾不上安抚斗鸡一样的李立伟，它亮出爪子，干净利落的斩断了捆缚着之芸双手的绳子——那绳子看起来像是从之芸身上扯下来的一角布料。

  李立伟马上握起之芸的手，放在嘴边不断哈着气。

  奥姆此时却站起身，指了指门外。见李立伟没有丝毫搭理它的意思，专心致志的想要给快冻僵的之芸暖手，奥姆一把扯住李立伟的领口，强迫他看向门外。

  李立伟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有多么愚蠢，他连忙抱起之芸，小心的绕过一层层肉架子。路过门口那具尸体时，李立伟泄愤般的一脚踢开胖灰人的脑袋。

  李立伟回到厨房，大门口用来抵挡的桌台并没有移动位置，这说明至少目前为止，灰人们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胖厨子已经死在了厨房里。

  奥姆跟在后面，一点点把胖灰人的尸体挪进冷库里，轻轻关上那扇小白门，厨房里像被关掉了冷气一样，瞬间变得暖和了些。

  李立伟已经清理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台面，将之芸轻轻放在上面，他的外套被脱下来，包裹住冻透了的之芸。

  要是有火就好了，李立伟一边用双手不断摩搓着之芸的手和脸，一边环顾四周。

  有已经不再冒出热气的汤水还剩在一只汤锅里，李立伟知道这锅汤一定是煮过肉的，他从弥漫在整个三层的香气里能判断出来。可奇怪的是，哪里都没有找到最应该出现在厨房里的灶台，也没有烟道，或者哪怕生火用的柴火，都没看到。

  之芸能醒过来就好了，她可以轻松的召来足够多的火焰。

  可她现在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不知屠杀了多少蜥蜴人的案板上，浑身冰凉，而李立伟除了拼命哈气制造出微薄的暖意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江淏在就好了，哪怕多几片能够保暖的树叶也好，为什么自己的神力偏偏是雨水呢，在最需要的时候偏偏是最无用的能力。

  对了，江淏，他走了多久了，他甩开那些灰人了没有，他还不知道之芸已经找到了，可她差点冻死，江淏知道了一定也很心疼吧，他会怎么办呢？

  李立伟有些无助的看向奥姆，他的眼睛里已经蓄起了泪水。

  奥姆也正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它本身是冷血的恒温动物，对于一个人类的体温恢复起不了任何作用，它甚至可能都不一定理解人体的失温是怎么一回事，它只看到，那姑娘一直没能睁开眼睛。

  只剩一个办法了，李立伟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他好像在哪个电影还是电视剧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男女主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一路逃进雪林里，男主为了保护女主受了伤，失血严重，身体的热量极速流失，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女主用自己的发丝为男主缝合了伤口，为了防止暴露踪迹却不能升起篝火。寒冷的环境中，男主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最终，女主选择褪去衣物，裸身将男主抱在怀里，将两人的所有衣物堆叠着盖住身体，不断用自己产生的体温，救回了男主。

  当年这个电影非常火爆，光是主题曲就被翻唱了好几个版本，李立伟对这个情节印象非常深刻，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帮助别人恢复体温的最好方式是不断的替他产生热量，而不是单纯的保暖。

  李立伟看着之芸，她的脸色好像比之前更白了，他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了。

  李立伟抬起一只手，伸向之芸已经被撕扯的有些凌乱的外套。

  是为了救人，李立伟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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