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像是个刚从水塘里被捞了出来一般，浑身都是汗，能坐在椅子上已经是耗光了全部力气，他扭着头，努力看向沈云卿的方向。

  沈云卿状态还算好。

  陈昭也还行，就是脸色煞白。

  “仙师请坐，我对仙师并无敌意。”

  阿茶脸上挂着一眼假的笑意，向沈云卿伸出了手，示意他可以坐下聊。

  “仙师刚刚定是折损了不少灵力，我狼族应当补偿。”

  阿茶的话一套一套的，身后已经有侍女端着银色托盘鱼贯而入，将细长的瓶子恭敬地送到四人面前。

  “这是补偿各位仙师的，能解万毒，不论是花粉，还是前几日投下的蛊虫，”她笑意明灭，“都能解。”

  陈昭还有迟疑，但沈渡一饮而尽，没有任何停留。

  陈霄也是。

  陈昭疑惑：“不怕有诈么？”

  沈渡喝下去之后才苦着脸：“那蛊虫会让我和陈霄对这魔女的话言听计从，所以才不过大脑直接喝了......”

  陈昭：“......”

  “但，好像确实有用。”

  有了沈渡和陈霄的试毒，沈云卿陈昭也喝大了解药。

  清凉感遍布全身，灵力确实在缓慢地重新汇聚了。

  阿茶也坐下了，不过是坐在那被移下来的王座上。

  鲜花与美人，华丽的狼族贵族服饰，组合在一起，美不胜收。

  “我本不想这样与各位仙师相见。”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说话的声音不咸不淡：“我以为我们会在狼族的宫殿相见，毕竟你们二人一个是蛇族新王，一个是狐族新后，来我狼族，我怎么也要为你们接风洗尘，大摆宴席。”

  毫不意外，这几日的消息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冷笑了一下：“但你们却来了这里，太突然了。”

  她看了一眼角落里半死不活的王昊，冷哼：“还被这畜生启动了镇守水狱的狼族圣物。”

  “在此，我代表狼族，对各位仙师，表达深深的歉意。”

  她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抬起头，眼中依旧是那股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沈云卿不想与她多废话：“李公子在哪里？”

  阿茶抚摸花瓣的动作微微一顿：“你说白璟么？”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她真的没听懂沈云卿的意思，自顾自地说起那位被沈云卿几人重伤的狼族侍从白璟：“那孩子真是被你们伤得不轻。”

  她一只手捂在了唇前，动作浮夸矫揉造作：“我们狼族的医师救了他足足五日，才尚且保留了他一丝气息，现在还在危险期。”

  阿茶的手向下滑，落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你们人都知道心脏是最重要的部位，又怎么舍得对那孩子那般赶尽杀绝，用的还是带着你们修道之人灵力的剑刃，刀口深得我都能窥见其中。”

  “是他自己刺下去的。”

  沈云卿声音也平淡。

  恢复总需要时间，既然阿茶拖延时间，那沈云卿便陪她演一出没必要的戏码。

  “不过呢。”

  阿茶脸上再次展现了温婉女子的甜美微笑，她的手指落在花蕊上：“确实是我们狼族招惹人界在先，你们也惩戒了我们狼族，也算一命换了一命，我们与人界——”

  花朵的根茎被她碾碎：“也算两清了。”

  这算什么两清？

  又算什么一命抵一命？

  你无缘无故抓了人家的儿子，又拼死抵抗，就想这样解决么？

  若是沈云卿没跟着来这次委托，是不是白璟再多杀几个修道人，你们狼族也不会说什么？！

  陈昭被阿茶的话激怒。

  他清清楚楚记得赶回李府之前，徐柔柔从半空中落下的身体。

  这条命，你们狼族又要怎么算！

  他想开口，但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止他，沈渡和陈霄也是如此。

  除了沈云卿，其余人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

  阿茶也看出了几个人脸上的愤愤不平，马上换了一副面容，柔弱无害：“几位仙师消消气，白璟那孩子已经下过一次地狱了，如今他好不容易残留一口气，他的妻儿可都在等着他醒过来，还请各位仙师放他一条命，我们狼族愿赔给你们赤霄云宗任何你们想要的法宝以做补偿。”

  人命哪是用法宝就能更换的。

  “李宗元，被你们杀了？”

  沈云卿听得阿茶处处在回避这个问题，索性直接提出。

  若妖族老实本分，那便不违背赤霄云宗门规，不轻易杀生。

  若妖族为祸人间，必除之。

  哪怕以我血肉之躯不足以将所有破戒的妖族赶尽杀绝，那也绝不能放过一只。

  阿茶的表情还是温顺的，她顺着花瓣，安静了片刻，回：“他还活着。”

  沈云卿凝望着她。

  阿茶苦笑一下：“但他负了我。”

  她抬起眼，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固执：“我不会放他离开这里的，我要他永生永世都在这里陪我。”

  沈云卿还没开口，阿茶手臂一挥，又是那几名侍女进了大门，端着与刚刚相同的瓶子。

  不同的是，这次瓶中颜色瑰丽，像是烟火燃过的夜空。

  “我为几位仙师准备好了选择，只要喝下这些，便可将妖族这几日的经历统统忘却，提出你们赤霄云宗想要的法宝，我们狼族便会将你们送回人界，你们要的法宝也会尽数奉上，至于李宗元那边——”

  被她摘下来的花朵已经被折磨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几人只需要告诉李府老爷，他儿子罪有应得死在了牡丹花下，即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一面之词，不可定李宗元的罪。”

  沈云卿周身符箓已经飘起。

  阿茶眉头紧锁：“仙师何必如此逼我！”

  “天各有道，各界有规，怎可像你这般冠冕堂皇随意破之？”

  符箓顺飞，阿茶向后一个后空翻，手中新的法宝浮动，替她挡下了这一击，她嘴角极其冷淡地勾起：“早听说玄冥长老不近人情，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真倒霉，赤霄云宗怎么派你来解决此事！”

  沈云卿手指虚空结印，龙骨剑再现，直逼阿茶。

  “既然仙师要与那狗男人站在一边，那就——”

  她周身红光乍现，又一件法宝被祭了出来，像是一座镇妖塔，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红光包围了沈云卿等人。

  下一秒，如同妖界之门一样的吸力再次出现。

  被吸入塔中之前，陈昭听到了阿茶最后的低语。

  悲愤的，冷漠的，心如死灰的。

  “那你们就和他一起，下地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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