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十年，秋收刚过，打了近三年的叛军终于在城里百姓的帮助下，成功打入宫中。

  不为别的，就因为当今皇上，钟雁霜的父皇，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民怨早已四起，破国也是在所难免。

  而她的好父皇，早就带着太子和心爱的宠妃，钻进密道里跑了。

  往日歌舞升平的宫殿里没有了缠绵的乐声，只有烧杀劫掠带来的惨叫，和刀剑入肉的声音。

  钟雁霜一身宫服静静坐在宫中，美眸看着平日里侍奉自己的奴才们。

  她们想跑，却又碍于身后那位冷漠着脸的带刀侍卫辛一城。

  一旦叛军杀进来，她们这些人都得死。

  钟雁霜朝那些奴才们挥了挥手，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柔：“该逃命的就赶紧去吧。”

  “谢谢公主！！”奴才们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地跑了。

  “你怎么还不走。”钟雁霜看向站在身后的辛一城。

  他抬眼看着从容赴死的钟雁霜，声音里是一如既往的坚毅：“不逃，除非公主一起走。”

  听到耳边渐行渐近的叛军的声音，辛一城猛地拽上了钟雁霜的手腕。

  他的公主该寿终正寝，不该死在叛军手里！

  ……

  叛军又怎么会放过王室成员，自然对他们穷追不舍。

  辛一城一袭黑衣，脸上满是漠然，紧抿着薄唇，脸色略显苍白。

  钟雁霜发髻微乱，在逃跑过程中，她不慎扭伤了脚踝，如今只能虚虚地被辛一城搂着腰肢，一瘸一拐地小跑着。

  眼看叛军离他们越来越近，钟雁霜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自己，也不想连累任何人。

  她没有说话，眼眸轻抬，看向早已脱力的辛一城，如果没有她，按照辛一城的能耐，肯定能逃。

  感受到怀里人的目光，辛一诚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公主放心，臣誓死保护您的安危。”

  刀光剑影中，辛一诚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将十几名叛军的头颅斩下，两人退到城墙最高处时，叛军头头看他的眼神里也渐渐带了一丝欣赏。

  “少年，我看你身手极好，又是个忠心之人，不如这样，你归到我的麾下，我饶你不死怎么样？”

  辛一城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的血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冷道：“做梦！”

  “别这么着急拒绝啊，有什么要求你尽可以大胆地提。”叛军头头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有点实力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脾气，他是一个爱才之人，尽管手下被他杀了不少，但若是能把此人收入自己麾下，便多了一个助他成大事的干将。

  其实辛一诚早已是强弩之末，现如今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而已，他握着剑的右手在身后不停地颤抖着，不时滴下几滴粘稠的血液。

  辛一城斜着眼看了一眼怀里因为崴了脚而苍白着脸的钟雁霜，冷声道：“我若是说我的唯一要求便是把十六公主放了，你能做主？”

  叛军头头还真做不了这主，毕竟大王说了，所有皇室家族的人都得斩杀殆尽，一个都不许放过。

  钟雁霜忍着疼出声道：“一城，把本宫放下来。”

  辛一城常年冷漠的脸上挂上了一丝诧异：“公主？”

  “放我下来。”钟雁霜重复着。

  辛一城咬牙，将钟雁霜放置于地，但他的身子站在她的面前，用身躯替她挡住面前的叛军。

  若是有一个不长眼的东西敢上前一步，他就算是死，也要把他的喉咙割破。

  钟雁霜没有丝毫惧意：“一城，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如果可以，钟雁霜也不想死，但明显今天是非死不可了，能保下这个从小便护着自己的护卫，也算挣了。

  “公主，您别这么说。”辛一城蹙着眉，呼吸加快，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钟雁霜伸手在他的肩上轻拍了一下：“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年华……”

  辛一城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第一次以下犯上，出声打断了钟雁霜未说完的话：“臣曾经发过誓言，就算死，也要挡在在您的前头。”

  钟雁霜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也知道，逃不过了……

  她不发一言，将挡在身前的辛一诚轻轻推开。

  辛一城愕然，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钟雁霜毅然决然地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他眼睛瞪大，脑子一片空白，连想都没想，只见他一个转身，跃下之前还不忘指尖用力，不一会儿便搂上了闭着眼睛往下坠落的钟雁霜。

  在她错愕的眼神中，辛一诚转了个身，手按在钟雁霜的后脖上，常年冷漠无情的脸上多了一抹笑。

  这样，摔到地上时，也是他先着地。

  谁知，等了许久的落地声没有听到，耳边的风声不停呼啸，终于扑通一声，两人同时坠入汹涌的海水里。

  入水瞬间，在巨大的冲击下，本就力竭的辛一诚闷哼一声后脑袋一歪，陷入无声的黑暗中。

  钟雁霜拖着不断下沉的少年，奋力往上游去。

  狠狠地呛了一口水，满口咸味的海水灌进鼻腔，她咳嗽了两声后，奋力地扯着男人的衣袖，将他的鼻子嘴巴用力地托举出水面，免得他溺死在海水里。

  黑暗中，钟雁霜看到近百米处，有微弱的灯光。

  岸边就在不远处！

  她一门心思想要救下辛一城，所以她完全没有时间去想，为何他们从城中跃下，会掉落在海水里。

  在往亮光划去的过程中，她似乎听到了周围有不少人像她一般，在海水里漂浮的人。

  忽然，云层被风吹散，月光撒在海面上，让她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她瞪大了眼睛，距离她十几米处，乌压压的一群人在海水里漂浮着！

  他们大多数都没有说话，保留着身上的力气，朝岸边游去。

  也有少数看似拖家带口，或者是结伴同行的人，他们互相鼓励着。

  “还有一会就到岸了，哥坚持住。”

  “别说话，省点力。哥能行！”

  “救救我，我不想死！”也有力竭的人，奋力地拽着身边的救命稻草，哀求着对方拉他一把。

  “妈的，老子都自顾不暇了，救你个丫的！给爷死！”那人狠狠一脚将那人踹进水里。

  于是海面上便少了一人的身影。

  钟雁霜穿着层层叠叠的宫服，在浸了水之后，越发地沉重。

  她会凫水但从来没有带着人游过，没一会儿她便开始力竭起来。

  可她又腾不出去手，只能咬着牙坚持。

  忽然她的眼中出现了一块半米长的浮木，她面带惊喜，但也知道不能打草惊蛇，拖着辛一城的身子，慢慢地往浮木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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