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妄通红的眼睛盯着师父，他知道，师父从来都不是很爱他，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绝情。

  峰主也同样看着他，眼里渐渐的有了水雾，他怎么可能不心疼！

  四岁带他入峰，师徒关系如同父子，张妄无父无母，是他在大街上随手捡到的一个孩子。

  那个时候还没有李沝，也没有钟离幻等人，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这个孩子，教他读书，教他仙术，教他做人，可是今天却要亲手废了他的仙根。

  他感叹！人生一世！变幻无常！

  半晌，峰主右手凝聚起白色灵光，少顷，白色灵光凝聚成一把透明仙剑，狠狠穿进了张妄的仙根部位。

  “啊！！！啊......师父......你好，好狠的心......”

  鲜血从张妄的嘴里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灰色的衣袍。

  钟离幻不忍心看，他和钱满低着头站到了一边，废仙根的疼痛他是知道的，从一棵大树变成枯枝的过程他是体验过的。

  他突然很想保护这个大师兄，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心可以善良，但是不能没有底线，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知错能改的，张妄他，他真的太过分了，他救不了，救了他，会害死更多的人。

  李假庄那些普通的村民，还有那些可怜的乞丐，他们的冤屈难道就算了吗？所以，他不能救！

  钱满恨他，恨他不应该如此恶毒，李沝被他害的实在太惨，他更不能救。

  白色流光剑，一点点的粉碎了他的仙根，他真的彻底输了，失去了师父，失去了峰主之位，失去了仙术，他将会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梦师妹，她还会嫁给你吗？笑话，你是仙君时候都没有爱过你，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废人。

  是啊！她真的不爱他，呵呵！从未爱过。

  张妄已经疼到崩溃，疼到出现幻觉，眼前一片寂静，这寂静里满是无声的悲伤，他渴望得到一份爱，一个人，也想要一个能容纳他身体的位置。

  可是这份爱，他既得不到心，也得不到永久的人。

  在这废掉仙根的疼痛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的无奈和心酸，绝望和无助，那时候的心灰意冷和此时此刻一样的令他疯狂，令他难捱。

  记忆倒回那一年，梦浅诺和云忆，钱满三人刚来缥缈峰的第一天。

  那一天。

  在梦浅诺还是梦甲茗的时候，张妄就对这个小师弟颇有好感，虽然他比这个小师弟大了十岁，但是那种感觉不是年龄和性别就可以阻挡的。

  他清楚的记得小师弟刚来缥缈峰的俏皮可爱，一身淡紫色劲装衣，头发高高束起，淡淡的眉，小小的唇，那么高贵那么精致。

  他不由的多看了几眼，没想到，从此沦陷的无可救药。

  后来，后来小师弟受到师父喜爱，经常陪师父和钟离幻在雅室吃饭，当时的他说不出的苦涩，说不出的委屈，也从那个时候，他对钟离幻的恨生根发芽了。

  每次看见小师弟和他们几个在寒竹舍玩的时候，他都是一种煎熬，他那个时候有多恨，他就伪装的多完美。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去清龙镇，在清龙镇的青楼里，为了引出妖人，梦浅诺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跳了一支舞。

  婀娜飘逸的身姿，顾盼流连的目光，但是，那如一泓秋水的目光没有一瞬是看向他的，小师弟的目光全在钟离幻的身上。

  那个时候，钟离幻用竹箫吹奏着撩人心弦的曲，小师弟跳着勾魂摄魄的舞，张妄心中的嫉妒如一片汪洋，滚滚翻来。

  再后来，钟离幻无意间识破了小师弟的女儿身。

  被识破女儿身之后，张妄无疑是兴奋的，激动的，他以为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追求了，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去爱了，看来老天对他还是很仁慈的。

  但是云忆的一句话把他从天堂扔到了地狱。

  哈哈哈！云忆说，梦浅诺是他的未……婚……妻！

  呵呵！多么可笑，多么可悲，他心如荒岛，找不到一个出口，他当时快要咬碎了牙齿，咬断了舌头，他竟然爱上了别人的未婚妻？哈哈哈......

  那次，云忆替梦浅诺受了罚，他却没有半点资格。

  流光剑还在他的仙根上肆意搅动着，他的眼泪哗哗再也止不住，脑中的画面好像时空镜一样一闪一闪，他哭的撕心裂肺，和那晚的疼痛绝无半点差别。

  那晚，他已经得知了梦浅诺是云忆的未婚妻，但是他依然不死心，这份强烈的爱没办法让他就此放下。

  趁着月光，他第一次一个人偷偷跑去了梦浅诺的卧房，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害怕在那一刻偷偷抛在脑后。

  当梦浅诺给他开门的一瞬间，他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放下了，他必须要得到她，谁也不能抢走，哪怕君王亲赐也不能。

  那晚的月色很亮，也很美，梦浅诺卧房里的烛火是那么的柔和，整个屋子都散发着淡淡的胭脂味。

  梦浅诺道：“大师兄？你，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那个时候的梦浅诺已经换成了女弟子服，那么娇媚，那么纤细，如云的发髻压在她的头上。

  张妄压制着自己心中的冲动，行礼答道：“梦，梦师妹，我可以进去坐会吗？”

  “夜色已深，大师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吹气如兰，张妄如痴如醉，“师妹，我有很重要的话现在必须说，明天，明天恐怕我就说不出来了！”

  梦浅诺只能请大师兄先进屋了，修仙是不允许带随从或者丫头的，所以在他们拜师成功之后，他们的随从丫头都要回去的

  所以，宽敞的卧房里只有梦浅诺一个人，张妄紧张的坐在了一个小凳子上，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桌面，他是在缓解紧张。

  梦浅诺见况，坐在了他的对面，问道：“大师兄？你要说什么呢？”

  张妄低着头，脸颊红的像蜡烛的火苗，他鼓了鼓勇气，结巴的问道：“你，你和云师弟真的被，被君王赐婚了吗？”

  梦浅诺似有不悦和无奈，平淡的道：“是！从很小就钦定了。”

  张妄手指轻轻搓了一下，问道：“那你爱他吗？”

  “呵呵！不知，反正从小就知道了，没想过爱不爱，君王亲赐，我们不敢，也不能说不！”

  张妄道：“师妹，我，我......”

  “......大师兄，你怎么了？”

  张妄不敢说，但是，他知道，此刻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就会永远的失去这个人了，他硬着头皮道：“师妹，其实我，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嫁给他？”

  “！”梦浅诺突然懵了，大师兄喜欢她？这也太离谱了，她也从来都没有发现一星半点的不一样啊！

  张妄似乎有点颤抖，他慌张的站了起来，给自己全部的勇气，激动的道：“师妹，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喜欢你，我发誓！”他三指并拢，贴在耳边。

  梦浅诺好像被她吓到了，半天还没反应过来，迷糊的道：“大师兄，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我爱你，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你，愿意吗？”

  梦浅诺无奈的迷茫的轻轻笑了一下，道：“大师兄，你是喝酒了吗？我，我是云忆的未婚妻，君王亲赐的。”

  张妄急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吗？我们可以远走高飞，如果你想留在缥缈峰也可以，我以后会是缥缈峰的峰主，你就是峰主夫人，难道仙境的生活不比人间的好吗？”

  梦浅诺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她本能的往后退，她觉得大师兄疯了，“大师兄，你真的疯了，我从来都没有，都没有把你当成其他什么人，你只是我的师兄！”

  “那你对钟离幻呢？对他也只是师兄吗？”

  梦浅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语塞，心乱了，从第一眼开始，钟离幻就已经不仅仅是师兄了，那冷漠孤独的背影，那清凉薄淡的神情激起了一个高傲女子的征服欲/望。

  但是她没能明白，她或许不是爱这个人，她爱的可能是征服的快感，想到天下第一绝美男子对着自己软语温存，那是何等的兴奋，她要让全天下的女子都嫉妒羡慕他，她想让这个不染凡尘的男子在她身上如狼似虎。

  但是她又是胆怯的，畏缩的，野心足够大，胆量却撑不起这颗心，她也不懂钟离幻的喜怒哀乐，他也看不出钟离幻的孤独寂寞，也感觉不到钟离幻的自卑无奈，她觉得，这个男人是高高在上的，是目中无人的，是天下无双的。

  关于张妄的这个问题，梦浅诺没能回答，她背过了身，十指相搓。

  她不回答，张妄自然是知道了答案，他情绪开始不稳定了，两步跨到了她的面前，急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钟离幻？师妹，你不能爱他！”

  “为什么？”

  果然，果然师妹爱的是钟离幻，张妄一颗心如跌进尘埃，绝望。

  他无力的闭了闭目，祈求般的道：“他不会爱你的，你没有发现吗？他性格古怪，他谁都不会接触的，他，他就是一个天煞孤星的命，你爱他会把你熬死耗死，你懂吗？”

  “大师兄！你疯了吗？他是不是天煞孤星也不应该是你这个大师兄说的，你太毒了，”梦浅诺气的两眼发红，手指哆嗦，“何况，我爱不爱他已经不重要了，我必须嫁给云忆，我，没有选择，大师兄，你，死心吧！”

  张妄最后的稻草也无法抓住，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失去师父的爱他可以忍受，失去爱人他不能忍受，他恨。

  他恨，恨钟离幻，恨云忆，恨所有比他优秀的人。

  所以后来种种，无非一个错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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