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家吗？温知行？

突然，有些冰凉的小手，抚开黏在他脸上的发丝。

两个人的体温都是一样的凉，没有一丝暖意，他们就好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失温者。

独行者。

孤独者。

上天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一丝垂怜，所以他们也从未感受过一丝温暖。

小手挤进大手里，缓缓相握：“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小女孩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要被这磅礴的大雨淹没。

她的手也很凉，凉到两个人相握，如同冰块相粘。

但温知行只觉得她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整个灵魂。

她说……

我们，回家吧？

我们……

回家……

温知行突然疯了一般的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一把将林曦抱在了怀里。

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气。

两个人明明都很凉，可从两人拥抱的地方，从心口处，却逐渐升起暖意。

温知行想，也许上天对他还是仁慈的。

不然他闻不到这茶花味的雨，也抱不住怀里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温知行沙哑着声音问。

“林曦。”女孩清脆的回答。

“我叫温知行。”

“回家吗？温知行？”

温热的眼泪顷刻流出眼眶，温知行笑的灿烂：“好。”

小手摸上温知行的脸蛋，轻轻的戳了一下。

温知行没有任何反感：“好看吗？”

“好看的！”

“很好看。”

温知行也抬手仔细的摸林曦的脸，像是在脑海中一遍遍的描摹她的轮廓。

“我好看吗？”

“好看的。”

“很好看。”

“我拿着你的书，你拉着我的手。”

“我们回家。”

“我拿书，你拉我。”温知行伸手要拿行李，下一秒手上一空。

温知行伸手去摸地面，地面也已经全空了。

“太重了，快放下，我来拿。”温知行生怕把林曦给压坏了。

然而林曦一只手抓住所有袋子甩在肩头，像是没事人一样的，还能空出一只手拉温知行：“不重。”

温知行听林曦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很是不敢置信。

“你……这么有力气？”

林曦点了点头想起温知行看不见又说道：“嗯，还能背起你，要背吗？”

温知行赶紧摇头。

“不用。”

“那我们快走吧。”雨越来越大，林曦倒是不冷，只是觉得衣服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等一下。”

温知行又扯住了林曦的手，随后再次蹲在地上摸索，将地上没打开过的饭菜，还有那杯奶茶都拎上：“拿回去，我们热热吃。”

“好啊。”

就这样下着大雨，两个人也没有伞。

一个背着破烂的女孩，拉着一个眼盲的男孩子，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如果仔细去看，两人的脸上都是笑容。

温知行眼前全都是黑暗，手心里的小手，拉着他往哪里走，他脚步就踏下去。

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

他全身心的信任她。

甚至可以献出自己的灵魂。

而就算是下着大雨，林曦也会挑好路给温知行走。

时不时会提醒他：“台阶，人行道，拐弯了。”

这一刻，温知行黑暗的世界里，仿佛是有了光。

这道光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直到两人重新回到出租屋。

“门槛。”

温知行抬脚迈过，这一刻，他回家了。

他眼睛看不见，但他的心能看见。

“你先站在这不要动，我把东西放下，带你熟悉家里。”

“好。”

林曦把书放在干燥的地方，然后回自己房间里拿了衣服给温知行。

“我先带你去洗手间换衣服。”

小手又拉着他，站在洗手间：“这里是洗衣机，你湿衣服脱了扔进去就行了。”

“你就站在这换，其他地方有杂物，小心摔倒。”

“我没有合适你穿的衣服，这是前几天公司发的保洁服，大一些，你应该能穿。”

“先将就着，明天咱们再去买。”

保洁服只有棉服和棉裤。

其他什么也没有，温知行也只能这么穿。

“我就在门口，你换好喊我。”

鼻尖尽是山茶花的香味，温知行觉得自己整个心都安静了下来。

“我会小心的，你不用等我，你也去换衣服。”

林曦冰凉还带着水渍的小手，温知行很紧张。

“好。”

两人皆去换衣服，林曦比温知行还换得快，等她拿着湿衣服回到洗手间，又等了两分钟，温知行才出声。

“好了，林曦。”

“嗯。”

林曦推门进去，温知行的面色微红，站在原地，手心攥着一团黑色的东西。

他低声问林曦：“在哪洗？”

“内裤吗？”林曦问。

“嗯。”温知行脸上的红意更盛。

林曦拉着温知行往前走两步，到洗脸池这里：“往左是热水，往右是冷水。”

“肥皂放在右手边。”

“你弯弯腰，我给你吹吹头发。”林曦觉得温知行的发丝黏在脸上，不太好看。

她可是记得刚看到温知行的时候，那一头微卷又蓬松的发丝，让人看着就很想摸。

温知行听话的一边搓衣服，一边尽力弯腰。

温热的风吹过发丝，温知行能感觉到指尖穿过发丝的痕迹，温暖的他有些恍惚。

真的很怕，一觉醒来，他死在冰冷的雨地里，而这一切，不过是他临死前的臆想。

“林曦？”温知行恐慌的喊了一声。

“嗯？”林曦清脆的应。

随后手边多了一块滑溜溜的东西，是肥皂。

林曦还以为温知行找不到肥皂。

温知行慕然绽放了笑容。

这等美梦，哪怕是死，也是甘愿的。

温知行洗好了自己的，抿了抿问林曦：“你的呢？”

“我的什么？”

“内裤，换了吗？”纵然羞涩，温知行也问了出来。

温知行想，他们往后的日子里，是要相依为命的。

“换了。”

“在哪？”

“扔洗衣机里啦。”

“为什么要用手洗，洗衣机坏掉了吗？”

温知行伸出手掌：“拿出来，我来洗。”

温知行心想大概是没有人教过林曦，这些生活的细节的。

“洗衣机里有很多细菌，何况这是出租房的洗衣机，许多人用过的。”

“不干净，像是这种贴身衣物，以后都给我，我来手洗，包括袜子，不要扔进洗衣机了。”

“好啊。”林曦懂的不多，但她胜在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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