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敏不耐烦见关老大垂着头，一脸愧疚的样子，便说道。

  “我知道，你们也不是一早就打主意要把我卖了，过去的事就过去算了。爹你以后也不用往我们那里送柴火，我们院里五个人，又不用干很多活，弄些自己用的柴火还是没问题的。”

  关老大忙说道，“我，我就是觉得愧对你，你如今也不缺什么，我也没别的地方能帮到你们，砍点柴我愿意。

  你们那边到了大冷的时候要烧火墙，比烧炕更废柴，真烧起火墙，那就不能停，一直要烧着，那真是多少柴都不够的。

  我跟你大哥二哥说好了，从现在开始有空就多砍些粗柴给你们那边送过去，我们到时候就直接堆在四合院门口，太多了你们院子里面估计也放不下去，这一冬天的，怕是要烧好几丈柴火。”

  丈是柴火的计量单位，一丈大概就是大半个人高，三米多长的一大堆柴火，关敏倒是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小高氏也劝道，“你就听你爹的吧，这天儿慢慢冷下来，过一阵子土彻底冻硬了，家里也就不开荒了。

  前几天你爹跟你大哥二哥已经说好给你砍柴的事，你大哥二哥也觉得这是应该的，再说你们今天又送这么多东西过来，一点柴火都不收下，我们也没脸拿你的东西了。”

  关敏叹口气，说道，“以前我在关家，也没负责砍柴的事儿，一时倒是忘记冬季要烧几丈的柴火，这么说起来，我们过冬的柴火的确不够。

  这样吧，爹和两个哥哥帮我砍柴，直接把柴劈好，就堆在四合院外面，我付银子，一冬天三丈柴火总是够了，就三两银子吧。”

  关老大和小高氏自然又是推辞一番，关敏被弄得有些烦躁，语气也强硬起来。

  “你们不收这个钱，我就找别人给我砍柴，这个钱你不赚我就给礼叔家赚，他家总是愿意的。”

  关老大和小高氏见关敏态度这么强硬，只能点头应了。

  关敏说道，“该拿到钱你们就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丈柴火至少也有百来担吧，还要把柴劈好，这么算下来一担劈好的柴火，给我堆放整齐，也不到十文钱。我就算一担柴稍微多给了两文三文的，这钱大部分还是你们劳动换来的。靠自己双手赚的钱，为什么不好意思拿。”

  关敏见眼前的两个人都听得认真，也叹了口气。

  “你们想想，家里当初为什么不拿钱给大姐治病，为什么把我卖了？我不是故意提这个事戳你们心窝子，而是想让你们知道，穷就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一种病！

  因为穷，家里孩子病了不敢请医问药，因为穷，本来没想着要卖孩子，结果人家给的钱稍微多些，也就卖了。

  你们现在觉得家里牛也有了，房子也盖了，可关家的伙食改善了吗？你们每天三顿饭都吃饱了吗？家里多久能吃一次肉呢？你们觉得关家现在富了吗？”

  关敏一番话，小高氏掉下泪来。

  “敏敏真是懂事了，可不是就因为穷吗？家里哪里算得上富。就说这次家里盖了六间房子，可原来隔成小间的也都拆了，实际上也就比原来多了一间屋子。这一间屋也就能给你二哥结婚用，你二哥过完年就十七了，这房子不盖是不行了。

  再过两年，后面的孩子长大了也是要娶媳妇的，房子依然不够住，到时候有钱呢就一间一间的盖，没钱就只能再把大房隔成小房了。

  不是我要帮你爷奶说话，就像你说的，穷就是病，这病我们治不了。家里哪里有钱给你大姐看病吃药呢，人家多拿钱，我们也就把你给卖了。”

  小高氏边说边擦着眼泪，关老大低着头，一声不吭。关敏看他们这样，接着说道。

  “家里男孩子要娶亲，急着盖房子，就把女孩子都卖了，我是明着卖出去的，就不说什么了。二吖这样的，说是嫁人，还不是图那几两聘银，你们觉得这就不叫卖吗？

  包括大姐，谁不知道做豆腐辛苦，你们也没反对，也没去打听下石守信是什么人，就稀里糊涂让大姐嫁过去了，也就是图让大姐嫁到镇上，好给家里找做工的机会。

  二吖多不愿意嫁给王利民你们也是看到的，爷奶也是一声不吭就把她嫁了，都住同一个村子，她那个婆婆是个厉害的，家里能不知道吗？在我眼里，大姐，我和二吖，我们三个这都算卖。

  爷奶我管不了，但你们毕竟是我爹娘，这些话我今天才愿意与你们说。你们与其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就想着卖女儿，不如有机会赚钱的时候把握住机会。

  三丈柴火三两银这事儿，你们要当生意一样，接下来，好好做，把柴砍好，劈好，堆放好。每年都给我砍三丈柴火，每年都把这个三两银赚到手。这钱你们也不用交给爷奶，不告诉他们我付银子的事儿就行。手里存些钱，这样下次二姐不想嫁的人家，你们就不要勉强她，多听听她的想法。

  关家现在被爷奶抓在手上不放，但将来总有一天要分家的。将来大哥二哥的孩子多了，你们手头有钱的话也不用大房隔成小房，住得那么憋屈，以后家里有人病了  ，也能吃些药，碰上哪年的徭役危险，也能不出人只出银子，所以何必把我这银子往外推呢。”

  小高氏与关老大听了这一番话，连连点头，只觉得眼前的小女儿已经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成熟了起来。

  关老大一直以来，对父母都是言听计从，但小女儿的一番话让他意识到，做儿子他没问题，但做父母，他很失败，他的两个女儿，都被这个家伤透了心。

  以后他们大房的儿孙会越来越多，他得有能力护得住他们才行，不能再让孩子们像关云和关敏这样，与家里离了心。

  “敏敏，你放心，我都听你的，银子要赚，但三丈柴火二两银足够了，这柴火不用挑去镇上卖，本来费的功夫就少很多，三丈柴火我们父子三人赶紧些，一个月就能给你劈好堆放好，二两银子也是很公道的价了。

  我和你娘也不学你们爷奶，非要把钱紧紧抓在自己手上，这钱我们父子三人分三份，自己手头能有几个钱，心里也舒服很多，你看行不行。”

  关敏看他说得诚心，又有些小心翼翼，也就点头答应了，差的这一两银，大不了之后她拿些东西补起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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