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死死咬住下唇，在他哀切的目光中移开视线。

  不是不该诞生，而是生不逢时。

  他是，她是，阿辞亦是。

  他们纠葛数亿年，到头来却是你死我活之局面。

  若只叹造化弄人，未免太过单薄。

  朝颜与阑夕感同身受，但这不是毁灭一切的由头，她不许任何人伤害阿辞。

  剩下的真神在阑夕的召唤下相继而来，紧随而至的还有禹又凤梓等人。

  “阑夕，把白准还我。”禹又面容冷凝，对阑夕一字一句道。

  “不行。”阑夕摇头，“他是我兄弟，要与我并肩作战的。”

  “还有，雀翎姐姐，你不觉得你站错位置了吗？”

  禹又轻哼一声：“我不会杀朝颜。”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为何还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你们！”阑夕神情再次激动，他眼中蓦然升起无限委屈，失态地朝他们大吼：“我有破局之法，你们为什么不按着我的来？”

  他目光一寸寸掠过在场所有人，指着剩下的真神：“他们也是！”

  “我做的就是正确的！”

  “你们谁都别想阻碍我！”

  “真神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捉拿微生辞！”

  他一声令下，所有真神与白准再次攻上前，一股脑朝着微生辞而去。

  微生辞挑眉轻笑，抬手蓝色闪电噼里啪啦贯穿云层，雷霆般朝着阑夕席卷而去。

  禹又与凤梓同时动身，凤梓周身凤凰之力如九天之上降下的熊熊烈焰，在禹又担忧的目光中逐浪排空般覆向白准。

  白准身负阑夕的太阳和太阴之力，又有天道法则赋予的天道之力，他本体神力遗传自古橡和连翘，若是神智清醒时打起来，凤梓还真打不过他。

  但幸而他现在被阑夕操控着神智，反应便相对迟钝一些。

  禹又强硬地移开不断关注白准的视线，刚躲过真神的攻击，左侧一个真神遽然出现在她身后，一掌拍向她后心。

  禹又气血翻涌，蓦地喷出一口血，她回身一剑捅进偷袭之人胸口，眼神流露出上位者威压。

  “蠢货！”阑夕注意到禹又受伤，立刻破口大骂，隔空掐着那真神的脖子从禹又的剑身拔出，一整个扔飞。

  朝颜身形鬼魅飘到阑夕身后：“你该注意自己。”

  阑夕险险避开这一剑，却没能躲开微生辞的云水客。

  云水客剑尖在刺中阑夕胸口时竟不得寸进，他的力量还是不够，不然……

  他骤然爆发嘹亮的剑鸣，在阑夕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剑身光芒大盛，被幽蓝冥力包裹着，点燃剑灵之魂，义无反顾地送进阑夕身体。

  鸣血悲声长鸣，从朝颜手中飞出，“锵”地一声将云水客撞出阑夕身体。

  “傻子！”

  “憨货！”

  鸣血气急败坏吼道。

  云水客剑身有些黯淡，从里面传出他粗犷的嗓音：“无碍。”

  “闭嘴吧你！逞你大爷的强！”

  鸣血骂完这句，调转剑身再次飞回朝颜手里。

  朝颜额头划过三条黑线：“统子，你再从我手里飞出去试试呢？”

  谁家好剑会在与自家主人作战时突然飞出去？

  微生辞面无表情地弹了一下云水客：“鸣血骂得好，休要逞能。”

  云水客：“这不是想帮帮你吗？”

  微生辞拎着云水客去补剑：“你就乖乖任我摆布便好。”

  阑夕中了火花带闪的一剑，剑上附着微生辞的死灵之力，顷刻顺着他的血肉钻进身体。

  这不是普通的死灵之力，而是融合了轮回之力的神力。

  “阿准！”禹又的声音乍响在耳畔，朝颜看过去时，正巧见到白准剑尖倒转毫不留手地捅进身体。

  她看着他的目光，抬手擦了下唇角的血，忽而明了。

  白准看到禹又受伤，清醒了一瞬，随后以凤梓来不及阻止的速度一剑捅进胸膛。

  “阿准阿准！”禹又脚都软了，踉踉跄跄扑过去，一把抱住他跌落高空的身体。

  “又又……”白准食指点在眉心，一点点抽出自己的神魂，唇角溢出血丝，“给你。”

  他没有办法挣脱阑夕的控制，若只是受伤，他还是会不知疼痛地战斗下去，但若他死了，也就不会在打斗时伤到禹又。

  禹又泪盈于睫，不住摇头：“不行不行，你收好！这是你的神魂，不能离开你的身体！”

  “又又，收下。”白准胸口插着的剑是禹又送的，他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在禹又悲恸的目光中一寸寸拔出，最后交到她手上。

  他胸腔震颤，咳出大口大口的血，像极了盛开在失落之地的殷红木棉。

  “你是我的又又，亦是我的雀翎。”

  “契约我。”白准如是要求着，“让我成为你的遗人。”

  他死也要是禹又的人。

  他望着禹又模糊的泪眼，抬手轻柔擦拭，吃力地勾了下唇：“我们初见时，你就站在木棉树下，我见了便心生欢喜，那时，我只是个半大的少年，自知你不会喜欢我。”

  “后来长成了，好不容易追到你，却天涯两隔，你消失的那些年，我真的好想好想……”

  “想到发疯，想到恶念滋生……”

  “又又，你说，多可笑啊，我身染恶念时，你刚好重生。”

  “我想，不行啊，我的雀翎姐姐就是死于恶念，你那般憎恶恶念，我得干干净净的。”

  他眼珠转动，扫过阑夕，断断续续道：“于是我让他把我的恶念剔除，哪曾想，我却一并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又又，你说，命运为何如此戏耍我们，相爱不得相守，好生残忍。”

  禹又在他百般不甘千般不愿的目光中泣不成声。

  谁知道呢，谁会知道呢？

  禹又不要命地往白准身体里灌注神力，却被他握住手，将他的神魂一点一点镌刻进她神魂。

  他眉眼染血，凝望禹又的目光极致温柔，带着流连缱绻，妄图将她的眉眼连同神魂一道刻进眼底。

  他呛咳几声，唇瓣轻吻禹又指尖，声音沙哑却坚定，一字一句清晰道：

  “吾以天道之魂起誓，生生世世，护佑吾妻禹又，至死方终。”

  至死方终？

  那濒死的此刻能不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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