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九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呢。”

  谢常蓉眼中含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冯葭，而后慢慢把高靴移开，仿佛刚刚那一脚真的是无心所为。

  冯葭嘴角的笑意丝毫没减，把那把印着清晰脚印的白羽扇捡起来，将上面的灰尘尽数拍落，而后递给谢常蓉：“十妹妹，可以了吗？”

  “当然……哎呀！”谢常蓉伸手的一刹那又一次“不小心”地将那把扇子碰在地上。

  洁白的羽扇上翻在地上，扇面上积了不少灰尘。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谢常蓉这是在故意戏弄，周慕琪也经常用这种手段戏弄自己府里的庶女，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

  谢袭衣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冯葭嘴角的笑容开始有些发冷。

  谢常蓉的脖子微微往后靠，嘴角一抹嘲讽地笑：“不好意思了九姐姐，手下没稳，只能再劳烦你捡一次了。”

  “十姑娘！您别太过分！”松槐看不下去了，一双眸子欲要燃火。

  “怎么你们丞相府的丫鬟这么不懂规矩？主子们说话，轮得到一个贱婢插嘴？”周慕琪用帕子遮住嘴，吃吃笑道。

  冯葭的目光落下周慕琪身上，对方一愣，那眼神太冷了，仿佛从寒潭里刚捞出来的一样，周慕琪不由打了个哆嗦。嘴角的笑容也跟着僵住。

  冯葭嘴角的冷意却很快消散，抬起头，温温柔柔道：“不是妹妹的手滑了，而是姐姐，对你太手软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谢常蓉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浑身警惕：“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啊！”

  下一秒，忽然惊声尖叫。

  只见方才还一脸浅笑的青衣女子，脸上的表情褪色得一干二净，拽着谢常蓉的头发就把她往一旁的水缸拖。

  头顶那双手如铁钳子一般又稳又有力，任谢常蓉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头皮炸开一般的痛，她尖叫着让冯葭松手，但对方却充耳不闻，甚至步子越发加快了。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在场的人怔住了，一时间都忘了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常蓉就像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鸡崽一般，被拖到了水缸旁边。

  冯葭将她甩在地上，谢常蓉的后背砸在水缸的表面，咚的一声，她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快摔断了。

  可还没来得及喊疼，又被冯葭拽着头发拎起来，按着头，狠狠摁进了水缸里。

  飞溅出来的水花打湿了冯葭的衣袖和鞋袜，让身上的石青色的长衫绿得越发浓重，她却混不在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沉如幽潭。

  “十姑娘！”春梅最先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因为害怕和恐惧，她的声音仿若破音，手里的伞也因为手软滑落在地上，溅起灰尘。

  声音震醒了所有人。

  原本还嚣张傲慢的周慕琪惊叫一声，用帕子挡住脸，不敢再看，谢袭衣微微张大嘴巴，满脸骇然，松槐也是满脸诧异。

  就在谢常蓉觉得自己即将被淹死的上一秒，冯葭把她的头拎上来。

  谢常蓉原本整整齐齐的鬓发全被冯葭扯乱了，头上的金钗玉环也歪七扭八，碎发贴在面颊上，说不出的狼狈。

  冯葭慢慢在她耳边道：“十妹妹，我一而再，再二三地容忍你，好像给了你一种错觉，让你觉得我是个好脾气的人？”

  “求求你，放……呜……咕噜咕噜……”谢常蓉求饶的声音发着颤，然而还没等她说完，头再一次被摁进了水里。

  半晌，冯葭又被人拎上来。

  谢常蓉只觉得肚子里翻胀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恐惧，还是因为水灌进去的太多，直想呕吐。

  “怎么会让你有这种错觉呢，十妹妹，是不是我这些日子对你太好了，太客气了？”

  “没有！没有没有！错了！姐姐我错了！”谢常蓉吓得两条腿发软，站也站不稳，眼泪想不要钱般的洒出来。

  春梅哭着扑倒在冯葭的脚边，一个劲地磕头：“姑娘！九姑娘！奴婢求您了！您放了我们蓉姑娘吧！我们蓉姑娘再也不敢了！”

  “看在你的婢女给你求情了份上，饶你一次。”

  冯葭手一松，谢常蓉立刻像块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

  “多谢九姑娘！多谢九姑娘！”春梅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连滚带爬地扑到谢常蓉身边，把她拉起来。

  谢常蓉整个身体都倚在春梅身上，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一个劲地干呕。

  冯葭扬起眉梢：“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你再敢起坏心……”

  “不敢了……姐姐，我不敢了……”谢常蓉泣涕连连。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嘛。”冯葭展颜。侧她身走到小沙弥面前，小沙弥怔了怔，他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女子，但还是僵硬着脖子道：“贵客，本寺院禁、禁止聚众斗殴……”

  冯葭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了薄薄的诧异：“小师傅，这怎么能叫斗殴呢？你没看见吗，是我那粗笨的妹妹一不小心跌下了水缸里罢了。”

  小沙弥脸色震动：“明明是你……”

  “想必是方才混乱，小师傅你没看清，”冯葭打断他，对着身后道：“你们离得近，应该看的最真切，是不是我那蠢妹妹自己掉进缸里的？”

  春梅和柳儿对视一眼，都没敢说话。

  冯葭的唇角微微往上勾：“若是看见了，就实话实说，若是那么近还没看见，那双眼珠子，不要也罢！”

  春梅和柳儿吓得一哆嗦，齐齐跪在地上，柳儿道：“姑娘！奴婢看见了！确实是十姑娘失足不慎落水！”

  春梅也立即道：“奴婢也看见了！若是到时候老夫人和三夫人问起来，我们也只会这样照实说！绝对不敢说什么旁的！不会攀咬谁！姑娘放心！”

  “我就说吧，小师傅，是你自己看错了。”冯葭转过脸道。

  小沙弥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冯葭看着那口缸，脸上颇为可惜：“小师傅，缸里的水脏了，待会儿让我的奴婢跟着小师傅去打水填满吧。”

  小沙弥连连摆手：“不、不必了贵客！打水的地方离这很远，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冯葭却摇头：“一定要的小师傅，我这个人最公平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人若犯我一寸，我就要扒她皮，抽她筋，让她死无全尸！”

  闻言，站在角落里的谢袭衣下意识捂住心口，她隐隐觉得，这些话是对她说的。

  难道谢常蓉之后，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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